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錢萬萬不能。
劉麗川成立幫會之後,最大的困難不是其他幫會的打壓,而是錢。
沒有錢,你就沒辦法籠絡住那些小弟。
人家為什麼要跟著你混,還不是因為遇到困難,幫會能夠成為自己的助力嗎?
連肚子都吃不飽,你跟他們談理念,有用嗎?
同樣的道理,做學問也需要要錢,利賓還是一個秀才,家境也算得上小康,但是卻無法支撐他研究西學。
就他手上那本英文版的《國富論》在租界的書店里就要賣五個本洋。
他要開書局,想要聚集一群志同道合的讀書人,沒錢行嗎?
這些人研究學問,不需要錢嗎?
任何國家和民族,想要發展強大,都離不開資本的積累。要麼通過掠奪,要麼通過一代人的積攢。
陳林又跟劉麗川說了一些關于幫派發展的心得體會,引入了一些後世政黨發展的理念。
一個幫派想要發展壯大,必須要有自己的基本盤,有共同的利益驅動,進而形成一個核心思想。
這一番話,著實讓劉麗川刮目相看。
他盯著陳林,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大男孩。
“不,他真的只是一個大男孩嗎?”劉麗川在心里想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紅冰在我們小刀會中已經算是中層頭目,有機會我帶你去見一些人,他們或許能夠幫上你。”
說完,劉麗川一臉擔憂地對陳林道︰“有人將你賺大錢的消息傳了出去,現在已經有不少幫派盯上你了,之前堵你的那伙人只是其中之一。”
劉麗川這麼早回來,就是听說了陳林在鎮上被劫持的事情。
這里也是他們小刀會的活動區域,這麼大的事情,自然很快傳到劉麗川的耳朵中。
“看樣子,我後面只能躲在租界里了。”陳林苦笑著嘆了一口氣。
他明白財不外露的道理,但是顛地先生愛顯擺,他將這事兒宣傳出去,想要成就自己的名聲。
沒想到這竟然成了陳林的噩夢。
“不成的,那些人想要動你,總會找到機會,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動不了你。”
陳林的面色變得嚴肅。
“川哥,我該如何做?”這事情涉及到江湖,陳林不是太懂。
劉麗川指著坐在院子里胡吃海喝的胡三道︰“你那個隨從,雖然忠心,但是撐死做個肉盾。回頭我給你安排幾個好手,他們都是見過血的,只要干掉幾個不開眼的,自然就沒人再打你的主意。”
“劉兄,剛才你說的那麼危險,官府不管嗎?”利賓在一旁听得心驚膽戰,好奇問道。
陳林和劉麗川一起看向他,就像是在看一個二傻子。
“賓哥,不要對咱們的朝廷抱任何希望。他們都能對洋人卑躬屈膝,還會管普通老百姓的死活。”陳林道。
利賓畢竟是個正經讀書人,還是個秀才,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眼中都是當前讀書人的問題,但是並沒有想過要推翻這個朝廷。
陳林也不跟他說太多,很多事情需要自己想明白才可以。
三人聊到了很晚。
與劉麗川和利賓喝了點洋酒,他有點暈乎乎的。于是就住在了劉家。
苗苗晚上粘著陳林,要哥哥摟著睡。
小姑娘躺在床上,幾秒鐘就進入了夢鄉。听著妹妹微弱的鼾聲,陳林卻陷入沉思。
按照劉麗川的說法,是有人故意將自己有錢的消息傳開,這才有了今天這場綁架。
但究竟是誰呢?是誰在背後操弄這一切,非要致自己于死地呢?
好在他的事業已經有了眉目,顛地洋行的這筆專利買斷費對他非常重要。
有了這筆錢,很多事情都可以先做起來。
利賓的書局,劉麗川的幫會,建築公司,自己的實驗室……
他現在還是缺人,建築公司那邊需要專業的管理人才,接下來他要繼續開辦工廠,也需要管理人才。
這些人去哪里找呢?
問題太多了,反倒就不是問題了。
洋涇鎮,吳記典當行。
今日的大東家房亮著燈。平時這里都是關著們的,因為大東家手中的產業太多,很少到這家當鋪來。
書房的黃梨木書桌後面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四十多歲模樣,面色略潤,衣著講究,穿著綢緞長衫配素色馬褂,雖不張揚,料子卻看得出上乘。
書桌前站著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者,正是陳林見過的典當行掌櫃。
“一個小娃子就將你們拿捏成這樣。洋人管事又怎樣,詹姆斯不過是個愛爾蘭人,白人中的賤種。”男人正在訓話,事情跟陳林有關。
“這根本不是幾十塊銀元的事情,這事兒傳出去了,我們的吳記的臉還要不要了。”
“人家會說什麼?說咱們搶了孤兒的小漁船,最後被人家人贓並獲,找上門兒來,最後還承認了,賠了人家的錢?”
掌櫃的額頭已經滲出冷汗,他小聲辯解道︰“東家,小的只是看在詹姆斯的面子上,給了那小子一點補償,賣船給咱們的人也找得到,這事兒咱們佔著理啊。”
“佔著理?你賠錢了,那就是認錯了,誰管你什麼理?下次做決定之前,先動動腦子,要是沒有腦子,趁早給我滾回香山老家。”
“是是是,屬下知錯。”掌櫃的年紀不小,但是在吳健彰的面前非常恭敬。
在他的商業帝國中,他就是皇帝。下面的人要做的就是服從。
“以後收斂一些,不要盯著那些小錢。你們的主要作用是配合煙館,煙館招攬顧客,你們則負責將顧客的資產變現,讓他們有錢用。”
吳健彰再次強調了一下吳記的經營之道。
他不禁在心中吐槽,洋人做生意就是厲害,竟然發掘到煙土這種東西。
一個人一旦染上這東西,最後必然走向傾家蕩產。這可比搶劫來錢還快。搶劫你還要去人家里找到藏錢的地方。
而這東西會讓人主動將自家的一切換成錢,然後主動交到你的手中。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
老掌櫃去開門,一個漢子走了進來。
漢子低著頭,一臉沮喪。
“東家,失手了,踫到縣衙的人。”
“廢物,一個小子都抓不住。”吳健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又是那個鐵良嗎?”
老掌櫃點了點頭︰“是的,這人查男童失蹤案查到了洋涇鎮,最近一直盯著咱們,弄得咱們生意都不好做了。”
吳健彰縷了一下胡須,沉吟道︰“我來搞定他,你們把生意做好就行。”
他能夠做到數百萬兩白銀身家,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手段。
這個名叫鐵良的縣衙捕頭,已經不止一次壞了他們吳記的好事。
老掌櫃突然間渾身冰涼,他能夠感受到東家身上散發出的濃濃殺氣。
鐵良在上海縣衙做了多年捕頭,當地的百姓大都認識他。
他待人寬仁,疾惡如仇,頗受百姓愛戴。歷任縣令,不管喜不喜歡他都不敢動他。
吳健彰卻說自己能夠處置,可見他已經有了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