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到了地方,馬上就意識到,那老驛卒沒安好心。
這個地方雖然不是金碧輝煌,但是修建的十分雅致,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周圍大片的花園,此時正開著黃艷艷的秋菊。
門口懸著大燈籠,將獨樂園三個字的牌匾,照的清楚分明。
勝捷軍全是些西北的軍戶出身,斗大的字不識一筐,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
但是陳紹看出點端倪,他微微一側頭,笑著問道︰“固之兄,可知道這獨樂園?”
李良嗣笑道︰“你們宋人都不知道,我一個遼人,如何識得。”
“提轄,管他的,先進去再說。我看這院子好,像是個有錢的,要是惹不起大不了咱們再退出來,看在宣帥面上也不至于與我們為難。”
他們這三十幾個人,明火執仗地在人家門口聚集,里面早就注意到了。
獨樂園,後宅。
房內香煙繚繞,一個八卦丹爐立于屋中央,兩個蒲團分列兩旁,各有一人相對而坐,其中一人年約三旬有余,面貌清朗,上唇微髭,身披鶴氅,正在打坐誦經。
房門吱呀一聲,隨後一陣輕微腳步聲響起,有下人躡步來到近前,低下身子輕聲道︰“老爺,外面來了一群大頭兵,聚在門口也不敲門,不知道要作甚。”
此人乃是司馬植,是司馬光的孫子,向來性子恬淡,不愛享樂,喜文愛詩,沉迷黃老之術。
大宋有很多道士,尤其是趙佶迷戀上修道之後。但司馬植不一樣,別人是逢迎皇帝,他是來真的。
听了這話,司馬植道︰“這等小事還要來問作甚,打發了就是。”
在他對面,是一個須發如銀的老道士,老道睜開眼︰“煉丹之時須凝神靜氣,不外于物。”
老道名為張邵節,在洛陽上清宮修道。
上清宮是大宋道教的重要宮觀之一,供奉道教的上清神 。不僅是道教徒修行的重要場所,也時常負責皇家祭祀和祈福。
司馬植聞言立即展顏賠笑道︰“弟子明白,多謝張師指點。”
隨即喝令下人退下,安心打起坐來。
門口處,陳紹已經來到門前,敲開大門,詢問起這家主人的來歷。
等到他听到是司馬光後人,陳紹也嚇了一跳。
當今雖然重文輕武,文人的地位無限高,但是司馬光這些人是舊黨。
是被趙佶和蔡京,寫在奸黨碑上的。
饒是如此,他還是不能輕易招惹這些人,因為文人依舊具有極高的社會地位。
尤其是司馬光的後人,更是有獨特的地位。
這時候從里面走出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來。
見了他們之後,這管家倒是有些見識,問道︰“你們是西北來的?”
陳紹馬上道︰“我等乃是童帥親衛,奉命去東京公干,路過貴地,想要借宿一宿。”
老管家心中厭惡,自然是不願意,但是又怕他們鬧將起來打擾了主人家修行。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些大頭兵怎麼如此大膽?
難道是蔡京指使的?
誰都知道,蔡京和舊黨的人不對付,而蔡京和童貫則是有很深的淵源。
如今蔡京可謂是風頭正盛,獨霸相位十多年,一舉打破了有宋一朝任宰相的記錄。
雖然說他和童貫這些年因為爭權奪利,有些齟齬,但是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合起伙來,繼續坑害自家主人。
反正在外院里,客房有很多都空著,于是他招了招手。
老管家對來人附耳說了幾句,讓他們帶這群人,去西廂房住下。
獨樂園身為司馬光親自修建的宅子,當年那是真正的士林聖地,常是貴客盈門。
這些客人,也都是些官老爺,自然是帶著很多奴僕。
于是專門有一個地方,就是給這些客人的奴僕住的。
陳紹他們跟著司馬府的下人,來到一處廂房,馬上就發現不對勁。
這里雖然看上去也不錯,但是比起前面住的一些尋常士紳的還不如。
陳紹使了個眼色,一個勝捷軍的伙計,馬上就拽住下人的衣領,怒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下人是司馬府的家生子,沒見過這麼凶惡的當兵的。
畢竟在司馬府,當兵的根本進不來。
漫說是一般小兵,就是武將,也不敢來造次。
也就是當今聖上大權獨攬,打壓了文人集團,才讓他們稍微收斂了一點。以前的文官,可是敢當面噴皇帝一臉唾沫的。
李良嗣這時候,在一旁幽幽地說道︰“這里恐怕是給下人奴僕住的地方,卻被用來招待咱們了,還真是慧眼識人啊。”
勝捷軍的人,一路上跟著陳紹跋扈慣了,听完頓時不干起來。
他們叫嚷著,就要打人。
陳紹伸手攔住,他雖然囂張,但是並不無腦。
打了人,還是先動手打人,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和舊黨制造點矛盾不是沒有好處,但是這個度,必須得把握好了。
不能過了。
他看了一眼一牆之隔的地方,里面甚至還有燈火。
“我們自己去隔壁住下。”陳紹想了想,輕聲說道。
“不可,萬萬不可!”司馬府的下人也顧不上害怕了,趕緊擺著手阻攔。
這些人根本不理他,陳紹背後站著的董大虎上前,用力一推,就把兩個院子的門打開。
一群人不顧癱在地上的家丁,笑呵呵地進來,要自己找房間入住。
因為是客房,給奴僕們住的地方,離主人不能太遠。
所以一牆之隔,就是司馬府正兒八經的客房。
此時客房內,一婦人身披軟袍,高髻如雲,正在撫弄新近得來的古琴,忽听得外面人聲嘈雜,眉心一蹙,“海棠,什麼人在外喧嘩?”
丫鬟趕緊出去一瞧,馬上跑回房中,撫著胸口臉頰雪白,沒有半分血色,顫聲道︰“壞事了,壞事了,夫人,一群大頭兵沖了進來!”
“哦?”小婦人不驚反有些好奇,說道︰“竟有這等事,我去看看。”
這小婦人生的極其有韻味,白淨清麗的肌膚,清純水靈,玉潤透白,看著就能仿佛嗅到散發著的芬芳;眼角向上的鳳眼、深藏在寬衣秀帶中的身段凹凸有致,沉甸甸地走起路來似波翻浪涌,嫵媚之態自然有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