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保密會議開始了。
議題只有一個,就是如何應對A國發起的愈演愈烈的全面技術封鎖。
“必須對等反擊!”
一位軍方背景的老者,聲音洪亮,態度強硬。
“他們制裁我們一百家企業,我們就制裁他們兩百家!”
“他們敢關一扇門,我們就敢砌一堵牆!”
“不能讓他們以為,我們夏國人是好欺負的!”
他的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
會議室里,彌漫著一股同仇敵愾的激昂情緒。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這是最直接,也最解氣的選擇。
主持人將目光,投向了全場最年輕的參會者。
“沉淵同志,你的看法呢?”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陸沉淵身上。
他從會議開始,就一直沉默著。
既沒有附和,也沒有反駁。
只是靜靜地听著,像一個局外的觀察者。
听到領導點名,陸沉淵站起身。
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靜地走到了會議室中央的地圖前。
那是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圖。
“各位領導,各位前輩。”
他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能讓所有喧囂沉靜下來的力量。
“A國希望我們做什麼?”
陸沉淵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提出了一個問題。
不等眾人回答,他自己給出了答案。
“他們希望我們憤怒,希望我們沖動,希望我們和他們一樣,去築起高牆。”
“因為在一個相互隔絕、彼此敵視的世界里,他們,依然是規則的制定者。”
“我們如果選擇對等報復,恰恰是走進了他們最希望我們走進的棋局里。”
“用他們的規則,去打一場他們早已準備好的戰爭。勝算,不大。”
會議室里,安靜下來。
眾人激昂的情緒,被冰冷的現實所冷卻。
“那我們該怎麼辦?忍氣吞聲嗎?”有人不甘地問。
“不。”
陸沉淵搖了搖頭。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從A國的位置,緩緩劃過。
“教員當年,打天下的時候,用過十六個字。”
他頓了頓,緩緩開口道,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在座的老者們,眼神瞬間變了。
這十六個字,早已刻進了他們的骨血里。
那是弱者戰勝強者的究極智慧。
“現在,就是‘敵退我追’的時候。”
陸沉淵的指尖,點在了廣袤的海洋上。
“A國主動舉起壁壘,放棄全球化的主導權,這是戰略性的收縮,是‘退’。”
“他退出來的巨大空間,就是我們要‘追’的陣地。”
“我們不築牆。相反,我們要把門開得更大。”
“他們不賣的,我們賣。他們不去的,我們去。他們不帶的,我們帶。”
“用我們的標準,我們的技術,我們的方案,去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A國想把世界分裂成兩個。那我們就努力,把世界融合成一個。一個由我們主導的,更開放、更公平、更普惠的新秩序。”
“這不是退讓,這是進攻。是用太極,去打敗拳擊。”
陸沉淵的話擲地有聲。
整個會議室,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他描繪出的這幅宏大藍圖,深深震撼了。
這已經不是一個企業家的思路。
這是一個頂級戰略家的陽謀。
過了良久,坐在主位上的領導人,緩緩點頭,率先鼓掌。
“說得好。”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用開放對抗封閉,用融合瓦解壁壘。這才是我們的大國之道。”
“這個議題,就按照沉淵同志提出的框架,再議三天。”
“我們要拿出一個,能指導未來二十年的方案來。”
領導人的話一錘定音。
會議室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陸沉淵坐回原位,臉上依舊古井無波。
只是,不知為何,他心頭那股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了。
仿佛有一件對他而言,比這場國運之爭更重要的事,正在失控。
他強迫自己,將心神重新投入到接下來的討論中。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為這個國家規劃未來的時候。
他的未來,正在被拖入一個巨大的旋渦。
……
J國,哥都國際機場。
墨清灕走出機艙。
一股濕冷的空氣,迎面撲來。
機場里的人不多,氣氛有些異樣的安靜。
她一眼就看到了接機口那里,沒有她熟悉的分公司負責人。
只有幾個穿著深色西裝,神情嚴肅的男人。
他們站姿筆挺,眼神銳利,不像公司職員,更像是紀律部隊。
墨清灕的心,微微一沉。
但她臉上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步履從容,拉著行李箱朝那幾人走去。
為首的男人,在她面前站定。
他微微鞠躬,態度堪稱禮貌。
“是墨清灕女士嗎?”
“我是。”
男人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J國商業安全部門,皮耶羅。”
“我們有理由懷疑,您與一起重大的商業機密竊取案有關,涉嫌危害我國能源安全。”
“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
他的話,說得清晰、平緩。
只是每一個字似乎都像淬了冰一般。
周圍的旅客下意識地退開,投來好奇又畏懼的目光。
墨清灕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他那張看似恭敬,實則冰冷的臉。
她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就是他們為她準備的“陷阱”。
一個以國家名義,精心布置的無法辯駁的羅網。
“我需要聯系我的律師,以及夏國大使館。”
她的聲音同樣平靜,不帶一絲情緒。
“很抱歉。”皮耶羅的臉上,露出一絲公式化的歉意,
“在調查結束前,您不能與外界進行任何聯系。”
“這是規定。”
墨清一瞬間就明白了。
這不是法律問題,這是政治問題。
跟他們講法律,毫無用處。
墨清灕不再多言,只是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字。
“好。”
沒有掙扎,沒有憤怒,沒有絲毫的失態。
她只是挺直了背脊,目光平靜地環視了一周。
仿佛不是被帶走調查的嫌疑人,而是來此巡視的女王。
那份從容和鎮定,讓皮耶羅的眼神,都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波動。
他做了個手勢。
兩名下屬上前,一左一右,“護”在墨清灕身邊。
墨清灕拉著自己的行李箱,在他們的包圍下,走向機場外的黑色轎車。
她的背影,在機場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孤單。
卻又帶著一種,無法被折斷的驕傲。
她不怕。
她在信息里,對陸沉淵說過。
她相信他。
相信他會來。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與這個世界,暫時失去了所有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