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
雲頂壹號，陸沉淵和墨清灕的公寓里燈火通明。
墨清灕正在進行一場跨洋的線上會議。
屏幕上，J國分公司負責人的臉，憔悴而焦慮。
“墨總，情況很糟糕。”
“J國以‘危害國家能源安全’為由，單方面中止了我們三期項目的合同。”
“我們的賬戶被凍結，所有外派核心員工，都被限制離境。”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合同糾紛。背後，有A國的影子。”
墨清灕靜靜地听著，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穩住團隊，不要自亂陣腳。”
“安撫好被限制的員工，告訴他們，公司是他們最堅實的後盾。”
“我明天就到。”
“墨總，您不能來！”負責人立刻反對，“這是個陷阱！”
“正因為是陷阱，我才必須去。”
墨清灕的語氣不容置疑。
“這是墨氏集團的陣地，我不能退。”
她掛斷了通訊，書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不過一會兒，門口傳來敲門聲，然後陸沉淵推門進來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眼神里，有她從未見過的，強烈的不安。
“你都知道了。”墨清灕說。
“嗯。”陸沉淵平靜地回答道。
“我要過去一趟。”墨清灕平靜地陳述。
“不許去。”陸沉淵的回答，是從未有過的強硬反對。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命令的口吻和她說話。
“阿淵，這是墨氏的事。”
“現在沒有墨氏和淵龍之分。”陸沉淵走到她面前，雙手按住她的肩膀，
“這是沖著我們來的。沖著夏國所有不肯低頭的企業來的。”
“我知道。”
“你知道這是個局，你還要跳進去？”陸沉淵的聲音，第一次透出了一絲失控的怒意。
“我必須跳。”墨清灕直視著他的眼楮，目光清澈而堅定，
“如果連我這個主帥都怕了，退縮了，你讓墨氏數萬員工怎麼想？讓那些跟著我們一起對抗封鎖的同盟企業怎麼想？”
“士氣，比一個項目更重要。”
“我可以用淵龍的資源，去解決這件事。”陸沉淵說，“我在J國，有人。”
“這是戰爭，阿淵。”墨清灕搖了搖頭，
“戰爭，就沒有不死人的。我不能永遠躲在你身後，讓你替我擋下所有的子彈。”
“我是你的愛人。”
“你首先是墨清灕。”陸沉淵打斷了她，一字一句地說，“然後才是我的愛人。”
“這不是你的責任。”
墨清灕笑了。
“那你呢？”她反問，“你創建‘汗青’，是為了什麼？你退市，又是為了什麼？你散盡千金，去辦那些不賺錢的技校，又是為了什麼？”
“你心里裝著家，裝著國，裝著這個時代的未來。你總是那麼無私。”
“所以這一次，請允許我，也像你這樣，無私一次。”
她的話，像一根針，扎在陸沉淵心上最柔軟的地方。
他所做的一切，她都懂。
正因為懂，她才要做同樣的選擇。
陸沉淵看著她。
看著這個永遠冷靜、永遠堅韌、永遠與他並肩而立的女人。
他所有的道理，所有的勸說，在她的目光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沉默了許久。
再開口時，聲音里充滿了無力的疲憊。
“清灕，我想自私一次。”
墨清灕看著這個一向沉穩如山，撐起一個家族，撐起一片產業，甚至敢于站在時代浪潮最前沿為萬人開路的男人。
此刻，眼中卻流露出一絲近乎哀求的神色。
像一個害怕失去一切的孩子，脆弱得讓墨清灕的心，瞬間揪緊了。
她走上前，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
他的臉上，寫滿了她從未見過的彷徨和恐懼。
原來，他也會怕。
原來，在她面前，他也會有這樣無助的一面。
這一刻，她心中所有的家國大義，所有的責任擔當，都被一種更柔軟、更滾燙的情緒所融化。
她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唇。
起初，只是一個輕柔的踫觸。
像羽毛，拂過心湖。
然後，她加深了這個吻。
陸沉淵下意識地回應，雙臂將她緊緊攬入懷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這個吻，不再溫柔。
充滿了佔有、恐懼和不舍。
空氣，變得滾燙。
不知過了多久，唇分。
兩人額頭相抵，呼吸交織，急促而熱烈。
“好。”墨清灕看著他的眼楮，輕聲說，“我們……從長計議。”
“听你的。”
陸沉淵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他以為，她妥協了。
他心中的巨石，暫時落了地。
他彎腰，將她打橫抱起，走向臥室。
這一晚的墨清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熱烈。
像一團燃燒的火焰，毫無保留地綻放。
仿佛要將自己全部的生命力，都交付給眼前的這個男人。
每一次的擁抱，都用盡全力。
每一次的親吻，都帶著決絕。
陸沉淵沉浸在她罕見的熱情里，沒有察覺到，那火焰之下，深藏著的不舍與告別。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
絕對不能。
……
第二天。
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臥室。
陸沉淵醒來時，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但還殘留著她的溫度和氣息。
他走出臥室，看到墨清灕已經在廚房里。
她穿著一身居家的便服，正在準備早餐。
雖然，平時一般都是陸沉淵準備早餐。
不過，看起來一切，都和往常並無不同。
仿佛昨晚那場激烈的爭執，和那場滾燙的纏綿，都只是一場夢。
“醒了？”墨清灕回頭，對他笑了笑，“快去洗漱，今天你不是還有個重要的會嗎？”
陸沉淵看著她。
她臉上的笑容，溫柔而寧靜。
看不出絲毫異樣。
他心中的疑慮，被打消了。
他想，她終究還是听進去了。
“嗯。”他點點頭，走進了洗漱間。
早餐很簡單，卻很溫馨。
兩人都沒有再提J國的事。
他們聊著“開天”計劃的最新進展，聊著秦雅居然真的和墨氏達成了初步合作。
氣氛輕松得，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清晨。
吃完早餐，陸沉淵換好衣服。
一身深色的正裝，讓他顯得愈發沉穩。
“我要去西山開會。”他說，“頂級保密會議，手機要上交。可能要幾天時間。”
“好。”墨清灕走上前，替他整理了一下領帶。
然後，她用微涼的指尖，輕輕的撫摸著臉龐。
“阿淵。”她仰頭看著他。
“嗯？”
“等我回來。”陸沉淵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他沒讓她把話說出口。
他以為，她想說的是“注意安全”，更怕她說出什麼其它的話。
墨清灕看著他，眼眶微微有些發熱，但她還是忍住了。
她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好，我等你。”
陸沉淵轉身離去。
墨清灕一直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車，緩緩駛出小區，直到消失在視線里。
她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回到房間，迅速換好了一身干練的職業套裝。
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半小時後，樓下等我。”
“送我去機場。”
助理在那頭愣了一下，“墨總，去哪個機場？”
“國際機場。”
“好的，墨總。”助理不敢多問，立刻應下。
墨清灕掛掉電話，拿起自己的手提包，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充滿了她和陸沉淵回憶的家。
她走到進書房，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決然地走出了門。
……
京州國際機場，貴賓休息室。
墨清灕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等待著登機。
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陸若溪發來的信息。
“清灕姐，我哥說他去開會了。‘開天’計劃有了突破性進展，等你回來，我們詳聊。”
墨清灕看著信息，嘴角泛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她回復道︰“好。替我恭喜你和甦陽。你們，是夏國的未來。”
然後，她點開與陸沉淵的對話框。
手指在屏幕上，緩緩敲下一行字。
她的目光溫柔而眷戀，帶著不舍，更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
“阿淵，當你看到這條信息時，我應該已經在J國了。”
“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
“我們是愛人，更是戰友，是同行者。”
“你曾說，你想為我自私一次。那麼今天，請允許我為你，為我們共同守護的一切，無私一次。”
“我不能總讓你一個人，站在風暴的最前方。”
“這一次，換我來。”
“而且，我一直都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困住你。也沒有什麼，能將我們分開。”
“所以，我並不害怕。”
“因為我知道，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你也一定會找到我，把我帶回家。”
“永遠愛你的，灕。”
然後，墨清灕點下發送，關掉了手機。
登機提示音，響了起來。
墨清灕站起身，拉著行李箱走向登機口。
她的背影，縴細卻挺拔。
像一株迎著風雪，也要向上生長的冬梅。
……
西山，保密會議室。
氣氛嚴肅。
在座的，都是夏國政、軍、產、學、研各界的頂級人物。
陸沉淵坐在其中，很多人過來和陸沉淵打招呼。
也有些人並沒直接上前，卻也遙遙地，向著陸沉淵，或致敬，或頷首。
陸沉淵三年前種下的樹，如今已經長成了森林。
成為了整個國家戰略布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所有人，都被這個男人的深遠謀劃所折服。
就算最大的競爭對手，也不得不對這個男人致以敬意。
可不知為何，陸沉淵今天始終心神不寧，眼皮一直在跳。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終于，會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