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之後，並未迎來平靜。
而是另一場，更大的風暴。
清晨七點，一則由淵龍科技官方渠道發布的公告，引爆了整個商界。
公告內容很簡單。
只有兩行字。
“即日起，連山科技將作為獨立實體運營，其全部股權已完成轉讓，與淵龍科技不再存在任何法律及商業從屬關系。”
“祝願連山科技前程似錦。”
落款，是淵龍科技董事會。
這條公告，像一顆深水炸彈。
所有人都懵了。
“什麼意思？”
“把最賺錢的全球供應鏈業務，直接賣了？”
“陸沉淵這是自斷雙臂？”
“瘋了，徹底瘋了！”
媒體的電話，幾乎打爆了淵龍科技所有對外公布的號碼。
但是，無人接听。
市場給出了最直接的反應。
剛剛經歷跌停的淵龍科技，在開盤前的盤前交易中，再次暴跌。
所有人都認為，這艘巨輪，快要沉了。
雲頂壹號。
陸沉淵正在看一份文件。
不是公司財報，而是一份海外人才歸國風險評估報告。
墨清灕手里端著一壺剛泡好的龍井。
她已經換下了昨天的職業套裝。
穿了一身舒適的米白色居家服。
她將茶放到陸沉淵手邊，看了一眼終端上的新聞。
“賣掉‘連山’，等于放棄了海外市場百分之六十的緩沖地帶。”她說。
“不。”陸沉淵頭也沒抬，“是給它一張通行證，讓它在外面，能更自由地呼吸。”
墨清灕點點頭，她懂。
成為“敵人”，有時是最好的保護。
“下一步呢？”她問。
“退市。”陸沉淵吐出兩個字。
墨清灕倒茶的手，微微一頓。
隨即，恢復了平穩。
她看著他，眼中沒有驚訝，只有了然。
“想好了？”
“想好了。”陸沉淵說，“淵龍不需要對股民負責，不需要對股價負責。”
“它只需要對技術負責，對未來負責。”
“上市公司的枷鎖，太重了。”
“我需要它成為一頭，只听我命令的，關在籠子里的怪獸。而不是一頭，需要不斷喂食，取悅所有人的寵物。”
墨清灕將一杯溫熱的茶，推到他面前。
“好。我讓墨家的基金，幫你完成私有化。”
“我需要他們，在二級市場，盡可能多地吸收流通股。”陸沉淵說。
“沒問題。”墨清灕答應得干脆利落。
仿佛他們討論的，不是一樁涉及萬億市值的商業操作。
而只是，晚上吃什麼。
上午九點。
淵龍科技總部。
新任聯席CEO張奇，召開了他上任後的第一次全員線上大會。
他的背景，是巨大的淵龍科技LOGO。
“我宣布，淵龍科技將啟動私有化進程。”
“公司將以IPO發行價，溢價百分之二十，收購市場上所有的流通股。”
“我們，要回家了。”
張奇的聲音通過網絡，傳遍了淵龍科技全球所有的辦公室。
如果說，剝離“連山”是震驚。
那麼，宣布退市，就是顛覆。
一個正值巔峰的萬億科技巨頭，主動選擇離開資本市場。
這在世界商業史上，聞所未聞。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們不缺錢！”
“陸沉淵到底想干什麼？”
無數的疑問，盤旋在每個人的心頭。
但淵龍科技，沒有給他們答案。
這頭巨獸，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開始收回它的觸角，關上了通往外界的大門。
它選擇，潛入深海。
A國。
西海岸的一棟別墅里。
李振華博士，正在焦急地踱步。
他是全球最頂尖的光刻膠專家之一。
也是A國控制清單上，被限制離境的高級技術人才。
他的手機，已經被監控。
他的實驗室，也已經被A國“保護”了起來。
他像一只被困在黃金籠子里的鳥。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
電話里，只有一個聲音。
“李博士，去唐人街，第三大道的‘王記茶餐廳’。”
“點一份‘全家福’套餐。”
“記住，什麼都不要帶。”
李振華心頭一震。
這是他們和“遠方國際人才交流基金會”約定的暗號。
他知道，張奇的人，來接他了。
半小時後，李振華出現在了茶餐廳，進入一個包廂。
他很緊張，他知道周圍有很多雙眼楮在盯著他。
他坐下，對服務員說︰“一份全家福。”
服務員點點頭，很快，端上了一個巨大的餐盤。
上面蓋著蓋子。
李振華打開蓋子。
里面沒有食物。
只有一套清潔工的衣服，一頂帽子，和一個地址。
他明白了。
五分鐘後。
李振華從茶餐廳的後門離開，已經換上了清潔工的衣服。
他推著垃圾車，走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
巷子的盡頭，停著一輛不起眼的貨車。
車門打開了，他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車子啟動，匯入了滾滾車流。
三個小時後。
一架從鄰國起飛的私人飛機，悄然降落在京州國際機場。
艙門打開，李振華和他的五位核心團隊成員，走下舷梯。
刺眼的陽光，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空氣中，卻是他熟悉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氣，回家了。
淵龍科技方面，前來接機的是任茜。
她沒有說任何歡迎的話，只是遞給他一份文件。
“李博士，歡迎加入汗青科技。”
“這是您未來實驗室的建設計劃書，三個月內，我們會按照全球最高標準，為您建成。”
“您的家人，我們已經全部接到了京州，安頓好了。”
“現在，我帶您去見一個人。”
李振華看著文件，手在微微顫抖。
他為這一天，等了太久。
淵龍科技專科學校，食堂。
陸沉淵穿著一身廚師服，正在給學生們打菜。
今天陸沉淵負責的是紅燒肉。
他打菜的手很穩，每一勺都不多不少。
任茜帶著李振華一行人走了進來。
學生們看到任茜，很多人都認識她，都恭敬地喊“任總”。
任茜點點頭，領著他們，拿著餐盤排著隊，很快走到了打菜的窗口前。
李振華看著眼前這個戴著高高廚師帽的年輕人，有些疑惑。
“陸總。”任茜輕聲說。
陸沉淵抬起頭，對李振華笑了笑。
“李博士，歡迎回家。”
他沒有握手，只是將一勺熱氣騰騰的紅燒肉，澆在李振華的米飯上。
“先吃飯。”他說，“我們不談工作，只談家常。”
李振華愣住了。
他想象過無數種見面的場景。
在頂級的會議室。
在森嚴的實驗室。
他唯獨沒想過，是在一所技校的食堂里。
而那個傳說中，攪動了世界風雲的陸沉淵，正在給他打飯。
這一刻，他所有的戒備、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
他感覺，自己不是被招攬回來的科學家。
而是一個遠行歸來的家人。
飯後，陸沉淵帶著李振華在校園里散步。
“陸總，外界都說您瘋了。”李振華還是沒忍住。
“是嗎？”陸沉淵笑了，“或許吧。”
他指著旁邊實驗樓里，那些埋頭做實驗的年輕人。
“李博士，您看他們。”
“他們，是淵龍科技專科學校的學生。”
“三年前，我送他們去全世界最好的地方學習。”
“現在，他們回來了。”
“他們不懂資本，不懂市場，不懂股價。”
“他們只懂技術，懂材料，懂工藝。”
“他們，就是我敢于‘瘋狂’的底氣。”
李振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通過玻璃，李振華看到那些年輕的臉龐，專注，而純粹。
他忽然明白了。
陸沉淵不是在做企業。
他是在建立一個生態。
一個可以自給自足，自我循環，不受外界風雨影響的生態。
淵龍科技的退市行為，只是把這個生態的圍牆，建得更高，更厚。
“李博士，我給你的薪水也許不是世界第一的。”陸沉淵看著他，眼神真誠。
“但我可以給你，一片沒人打擾的，可以安安靜靜做一輩子研究的土壤。”
“我只有一個要求。”
“把你的本事，毫無保留地教給這些孩子。”
“讓他們，站上你們的肩膀。”
李振華沉默了。
許久之後，他對著陸沉淵伸出了手。
“陸總，我懂了。”
很快，一個消息以極其恐怖的速度，在科技圈傳開了。
光刻膠專家李振華團隊，全員歸國，加入汗青科技！
這條消息，比淵龍退市更讓A國震驚。
他們封鎖了技術，封鎖了設備。
但他們，沒能鎖住人心。
而連鎖反應，才剛剛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