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國沉吟片刻︰“甦世恆在文工團的口碑，一向是不錯的。很多女同志結婚生子後，他都盡力幫忙安排工作，解決實際困難，大家對他的評價都很高。”
“這也是為什麼這麼久，我們都沒有實際掌握甦團長背叛革命的原因。”
他像是在陳述事實，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最近他們一直在調查甦團長，可是除了發現他是個熱心腸，人緣出奇的好外，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麼問題。
被秘密關押起來的崔司務長那里沒有任何突破，他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
而且崔司務長現在已經死了，他用衣服將自己吊死在床頭。
江見野語氣凝重。
“可是參謀長，李學德泄露了任務時間，這絕不是小事。甦團長的‘關心’，時機和對象都太巧了！而且，他最後提出讓陳薇明天去找他……我總覺得，這像是一個後續接觸的借口。”
趙振國沉默了一會兒，眼中精光閃爍︰“你的警覺性是對的。但我們現在沒有證據。甦世恆的身份敏感，口碑又好，不能僅憑懷疑就做什麼。”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面。
“這樣，我立刻派人去文工團和後勤部，再深入了解一下甦世恆平時關心下屬的具體事例，特別是涉及家屬、涉及打听工作情況的。”
“另外，李學德這次任務，改變路線和出發時間，至于陳薇明天去文工團……”
他轉過身，看著江見野。
“那條叫小栗子的蛇已經訓練這麼久，是時候看看成果了。記住，要把握好分寸。”
“是，參謀長。”江見野立正領命。
他明白趙振國的顧慮，沒有確鑿的證據是無法定罪一位團長的。
同時江見野也清楚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甦世恆那張和善的面具，在他眼中已經裂開了一道縫隙。
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而這場“采風”，很可能只是暴風雨來臨前，一片精心偽裝的平靜雲層。
他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暮色四合，江見野的宿舍里亮著一盞昏黃的台燈。
小栗子盤踞在書桌一角，白色的蛇身上，棕色斑點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一雙豆豆眼炯炯有神地盯著江見野，尾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著桌面，活像個等著听匯報的老首長。
江見野無語，這條蛇跟他待著久了身上竟然出現“老干部”般的氣質...
江見野坐在他對面，神情嚴肅︰“小栗子，考驗你訓練成果的時候到了。”
他特意頓了頓，確保這條假裝沉穩的蛇的注意力完全集中。
小栗子聞言，小腦袋昂起幾分，豆豆眼眨巴了一下，透著一股“組織有什麼任務盡管吩咐”的沉穩勁兒。
他熟練地叼出一張寫著【夏】【任務】的字卡，推到江見野面前，意思很明確︰是夏夏交代的任務嗎？
“不是小夏的任務。”
江見野搖頭，狐狸眼里閃過一絲精光︰“是秘密任務，獨立執行。完成得好，對小夏大有裨益。”
“裨益就是好的意思。”江見野怕蛇听不懂又解釋一句。
听到對夏夏好，小栗子毫不猶豫地點了點蛇頭，尾巴也不敲了，身體微微前傾，擺出全神貫注的姿態。
那模樣，仿佛在說︰任務簡報，請講。
“目標是文工團團長，甦世恆，人稱甦團長。”
江見野壓低了聲音，開始詳細部署。
“你負責潛入他的辦公室，監听他明天下午與一位叫陳薇的女同志的談話。重點記錄︰時間信息、地點、方向、以及任何可疑內容。明白？”
小栗子的小眼楮里閃爍著了然的光芒，甚至帶著點就‘就這？’的不屑。
他點點蛇頭，表示任務清晰，簡單的很。
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頗有幾分江見野平時運籌帷幄的影子。
翌日，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江見野便帶著小栗子悄然出現在文工團大樓附近一處僻靜的角落。
他將小栗子輕輕放在地上，低聲叮囑︰“注意安全，隱蔽第一。任務結束，宿舍見。”
小栗子吐了吐信子，算是回應。
看著江見野的身影消失在晨霧中，他才不緊不慢地貼著冰冷潮濕的牆根，朝著那座燈火零星的辦公樓滑去。
白色的身影在灰暗的背景下幾乎融為一體，行動間悄無聲息，宛如一道流動的影子。
進入大樓內部，小栗子展現出驚人的潛伏素養。
他利用牆角、門縫、樓梯陰影，靈巧地避開早起巡邏的哨兵和匆匆走過的文職人員。
小小的身軀仿佛融入了建築的脈絡，一路蜿蜒向上，最終抵達四樓。
走廊兩側是一扇扇貼著白底黑字牌子的門。
小栗子昂起頭，豆豆眼銳利地掃過一個個牌匾——“排練廳”、“道具室”、“後勤處”……終于，他的目光鎖定在“團長辦公室”四個大字上。
這是他昨天突擊學習的成果，認得清清楚楚。
機會未至，小栗子極有耐心地縮進走廊盡頭暖氣片後的狹小空間里。
冰冷的金屬貼著鱗片，他卻一動不動，仿佛一截沒有生命的管道。
時間一點點流逝，大樓漸漸甦醒，腳步聲和說話聲漸漸多了起來。
透過暖氣片的縫隙，小栗子終于看到了目標。
一個穿著四個兜的軍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掏出鑰匙打開門，身影一閃便消失在門後，門“ 噠”一聲關得嚴絲合縫。
小栗子尾巴尖不滿地掃了下地面——時機不對。
他繼續蟄伏。
陸續有人來敲門、送文件，但開門關門都極快，根本沒給他溜進去的空檔。
小栗子不急不躁，豆豆眼冷靜地觀察著規律。
終于，一個扎著兩條粗麻花辮，手里抱著厚厚一疊文件的年輕女兵朝這邊走來。
小栗子迅速判斷走廊暫時無人，在女兵抬手敲門的瞬間，他如一道白色閃電般從暖氣片後竄出，精準地滑到女兵軍褲的褲腳邊， 趴在她的腳跟後面。
門開了，女兵邁步進去。
就在門扇即將關閉的毫秒之間，小栗子順著那狹窄的門縫，“呲溜”一下鑽了進去，悄無聲息地隱入門口那盆茂盛的萬年青盆栽的陰影之下。
女兵只覺得腳邊似乎掠過一絲涼意，低頭看了看，空無一物，只當是錯覺，便走向甦團長的辦公桌匯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