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的大腦像一台精密的計算機，快速過濾整合著信息。
路線A︰進山口相對隱蔽，沿河流支線走水源充足，不易迷路，但需翻越兩座山頭，路程稍遠，且最後一段靠近邊防哨所巡邏區，風險系數中等。
路線B︰路徑更短，理論上最快，但需要直接翻越一座陡峭山峰，再穿越一片人跡罕至的原始密林，最後再翻一座山。
這條路對體能和野外生存能力要求極高，極易迷路或遭遇野獸，但若能成功穿越，幾乎可以完美避開常規巡邏路線，風險系數高但收益也大。
而林初夏現在的位置，恰恰卡在這兩條最可能路徑的中間地帶。
林初夏眉頭緊鎖︰“如果特務谷明霞選擇了其中一條，並且不眠不休地趕路，最快可能只需兩天就能越過邊境。”
“但也不排除特務選擇別的路線。”
就在她全神貫注，幾乎要將地圖看出洞來時，天色悄然轉亮。
深山的晨曦帶著凜冽的霧氣，浸透了每一寸空氣。
“小女娃，出來吧！”一個帶著點戲謔的聲音，突兀地在山洞外響起，打破了黎明的寂靜。
林初夏和江見野同時一個激靈，猛地坐直身體。
是黑九前輩！
兩人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洞穴里鑽出來，頭發上還沾著枯葉和土屑，也顧不上整理，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洞口那只優雅端坐，皮毛在晨光中泛著油亮光澤的黑狐狸——黑九。
兩人的視線還下意識地在她周圍掃視了一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卻並未發現想象中的龐然大物。
林初夏壓下心頭那點小小的失落，連忙躬身行禮。
“黑九前輩，辛苦您跑這一趟。此行可還順利？見到……老祖宗它老人家了嗎？”她小心翼翼地措辭。
黑九那雙狹長嫵媚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後悠閑地擺動，帶著一絲老娘出馬，手到擒來的傲嬌。
“那當然，這長白山上，還沒我黑九遞不進去的話，見不到的人……呃，泥鰍。”
她頓了頓，優雅地站起身，甩了甩尾巴尖。
“走吧，那老泥鰍和我一起下山了，在不遠處的水潭里候著呢。”
希望重新燃起，兩人連忙跟上黑九輕快的步伐。
山路崎嶇難行，黑九卻如履平地，時而躍上巨石，時而隱入灌木。
走了約莫一個多小時，前方傳來隆隆水聲，空氣也變得格外濕潤。
轉過一片遮天蔽日的紅松林，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一道巨大的銀色匹練從高高的山崖上傾瀉而下，砸入下方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水潭中，激起漫天水霧，在初升的陽光下折射出細小的彩虹。
潭水面積大得驚人，足有四五個足球場拼起來那麼大，水面並非清澈見底，而是呈現出一種仿佛沉澱了千萬年時光的幽綠色，像一塊流光溢彩的大翡翠。
林初夏曾听人說過，只有極深的水，才會顯出這種神秘的綠色。
黑九將他們帶到潭邊一塊相對平坦的巨石旁，自己則慵懶地趴了上去，尾巴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拍打著石頭，一副帶路任務完成，你們自己聊的悠閑姿態。
潭面倒映著藍天白雲和周圍嶙峋的山峰，只有瀑布落下的轟鳴聲在谷中回蕩。
陽光灑在水面上粼粼波光，美得令人窒息，也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
林初夏深吸了一口帶著水汽的冰涼空氣，定了定神。
她上前一步，對著那深不可測的潭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晚輩禮，清了清嗓子，努力回想巨蟒前輩那文縐縐的腔調，用帶著點朗誦腔的標準文言文開口︰
“晚輩林初夏和江見野，奉國家之命，追捕竊取機密之賊人，然長白山浩瀚如海，地勢險……”
話音未落，潭水中央“咕嘟”冒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氣泡。
林初夏一頓，看了看恢復平靜的水面，硬著頭皮繼續。
“賊人蹤跡難覓，如滄海一粟，故斗膽懇請老祖宗慈悲，仗義……”
“咕嘟！”又一個更大的氣泡冒了上來，位置離岸邊近了些。
站在她身後的江見野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身體微微前傾，湊近林初夏耳邊，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氣聲低語︰“……它是不是在打嗝？”
他感覺這“咕嘟”聲的頻率和音量，像極了林朝暉吃飽後的動靜。
“噗嗤！”
趴在巨石上的黑九沒忍住笑出了聲，趕緊用一只毛茸茸的前爪捂住嘴，狐狸眼里滿是促狹的笑意。
“別急，別急，它這是在憋大招呢~~醞釀氣勢懂不懂？千年老蛟了，出場不得有點排面？”
像是為了印證黑九的話，她話音剛落——
“嘩啦——！！！”
一聲巨響，如同炸雷平地起。
平靜的潭面猛地炸開，仿佛水下引爆了一顆深水炸彈。
一道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黑色巨影破水而出，帶起的滔天水浪劈頭蓋臉地朝著岸邊的林初夏和江見野砸了下來。
黑九早有預料，輕盈地一個後躍，完美地避開了這場“蛟工降雨”。
林初夏和江見野就沒那麼幸運了。
冰冷刺骨的潭水兜頭澆下，瞬間濕透，林初夏被巨大的沖擊力沖得一個趔趄，眼楮都睜不開，只能胡亂地抹著臉上的水。
江見野下意識地將她往自己身後猛地一拽，另一只手已經閃電般的端起槍，眼神銳利死死盯著那道在水霧中的模糊黑影。
當林初夏終于勉強抹開臉上的水珠，看清眼前的景象時，饒是她見過巨蟒前輩，也做好了心理建設，呼吸還是猛地一窒。
一條……不，應該說是一尊。
一尊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生物！
它有著蛇類的修長身軀，但覆蓋全身的並非蛇鱗，而是大如臉盆，厚重如盾牌，邊緣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黑色鱗甲。
每一片鱗甲都散發著難以撼動的力量感。
它的頭部，比解放牌卡車的車頭還要龐大，一雙眼楮並非蛇類的豎瞳，而是宛如兩盞燃燒著地獄之火的探照燈。
此刻，這雙巨瞳正帶著審視和一絲好奇，直勾勾地盯著林初夏和江見野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