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彌漫著湖水特有的清冷氣息。陽光透過高懸的拱窗,在墨綠色的地毯上投下搖曳的、如同水波般的光影。安比岡斯坐在靠窗的沙發里,腳踝上厚厚的魔法繃帶提醒著昨夜天文塔頂的驚險。她捧著一杯熱茶,目光落在窗外幽暗湖水中游弋的巨大烏賊身上,琥珀色的眼眸里沉澱著復雜的情緒。
愧疚如同藤蔓纏繞著她的心髒。斯內普手腕印記灼燒時那痛苦扭曲的臉、他嘴角刺目的血跡、身體搖晃時冰冷的觸感、以及最後那句如同冰錐刺入心髒的“我不需要你的憐憫”……這些畫面在她腦中反復閃現。更深的,是她對自己更早之前魯莽闖入地窖辦公室、錯誤指控斯內普的懊悔。鄧布利多的話清晰在耳——斯內普教授是詛咒的承受者,而非施加者。她欠他一個鄭重其事的道歉。
“腳還疼嗎?”阿斯托利亞的聲音溫柔地響起。她端著另一杯茶走過來,在安比身邊坐下,灰藍色的眼眸關切地落在她的腳踝上。
安比岡斯搖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好多了。”她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利亞,我……必須向斯內普教授道歉。為我之前闖入地窖質問他的事,也為昨晚……可能打擾到他。”
阿斯托利亞輕輕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當時是擔心德拉科,而且……情況確實很混亂。”她理解地看著安比,“但道歉是應該的。只是,安比,一定要小心。斯內普教授他……很復雜,也很危險。他的痛苦和防備,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深。”
“我明白。”安比岡斯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起來,“但我必須去做。不是為了別的,是為了我自己。至于那個印記……”她想起斯內普手腕上灼燒的光芒,眉頭微蹙,“我不再懷疑他什麼,鄧布利多校長的話我信。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什麼詛咒?為什麼會那麼痛苦?有沒有辦法……能稍微緩解一點?”她的聲音帶著真誠的擔憂和求知欲,而非猜忌。
阿斯托利亞看著好友眼中的堅持和擔憂,輕輕點了點頭。“好吧。但答應我,無論做什麼,都要謹慎。或許……你可以先從圖書館找找資料?關于古老詛咒印記的記載,或者能緩解魔力反噬的草藥?我記得草藥課上斯普勞特教授提到過幾種……”她努力回憶著,“比如月露草?據說對穩定魔力有奇效,但非常稀有。”
“月露草……”安比岡斯默默記下這個名字,心中燃起一絲希望。“謝謝你,利亞。我會去查查。”
醫療翼的空氣依舊彌漫著淡淡的消毒藥水味,但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增添了幾分暖意。德拉科•馬爾福靠在床頭,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他正挑剔地看著龐弗雷夫人送來的營養藥劑,一臉嫌棄。
門被輕輕推開,阿斯托利亞和安比岡斯走了進來。利亞手里拿著一束潔白的鳶尾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德拉科,”阿斯托利亞的聲音輕柔悅耳,“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她走到床邊,將花束插進花瓶,動作優雅自然。
德拉科灰藍色的眼眸在看到利亞的瞬間亮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慣常的、帶著點矜持的傲慢。“好多了,格林格拉斯。謝謝你的花。”他示意利亞坐下,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安比岡斯和她包扎的腳踝,“理查德,你的腳……沒殘廢吧?”語氣生硬,但比起往日的刻薄,少了幾分攻擊性,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的關心?
安比岡斯挑了挑眉,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托龐弗雷夫人的福,還能走路。倒是你,馬爾福,看起來總算不像剛從吸血鬼棺材里爬出來了。”
德拉科被噎了一下,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微紅,他哼了一聲,別開臉,但嘴角似乎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阿斯托利亞看著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明顯緩和,唇角勾起一絲淺笑。“德拉科恢復得很快,龐弗雷夫人說再觀察一天就能出院了。”她自然地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遞給德拉科,“喝點水吧。”
德拉科接過水杯,指尖不經意間踫到了利亞的手背。他微微一僵,灰藍色的眼眸飛快地瞥了利亞一眼,隨即低頭喝水,掩飾那一瞬間的異樣。利亞似乎並未察覺,只是溫柔地看著他。
“那個詛咒……很邪門。”德拉科放下水杯,聲音低沉了些,“我父親……他警告過我,有些東西……踫不得。”他提到盧修斯時,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敬畏。
阿斯托利亞心中一動,但並未追問,只是順著他的話,帶著真誠的擔憂︰“是啊,那種能引發如此強烈反噬的黑魔法物品,來歷肯定不簡單。如果能找到源頭,或許能避免類似的事情再發生。”她巧妙地引導著話題,同時觀察著德拉科的反應。
德拉科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猶豫。最終,他只是含糊地說︰“父親他……知道一些。”他沒有再深入,但眼神中的信息已經足夠阿斯托利亞捕捉——盧修斯•馬爾福,絕對與那個詛咒物品有關聯。
安比岡斯在一旁靜靜听著,心中對斯內普承受的痛苦有了更深的理解——那詛咒的源頭,顯然與黑暗勢力緊密相連。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阿斯托利亞適時地轉移了話題,聊起了即將到來的魁地奇比賽和斯萊特林隊的訓練計劃。德拉科的眼楮亮了起來,開始滔滔不絕地分析起戰術和球員表現,語氣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和……一點點炫耀。利亞專注地听著,偶爾提出一兩個問題,眼神溫柔而帶著欣賞。安比岡斯看著他們,嘴角也微微上揚。陽光灑在病床上,氣氛難得的平和溫暖。
下午,陽光明媚,微風和煦。魁地奇球場人聲鼎沸,格蘭芬多隊正在進行訓練。看台上,德拉科(在龐弗雷夫人特許下出來透氣)、阿斯托利亞和安比岡斯(腳傷未愈)坐在一起。
德拉科裹著厚厚的斗篷,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不錯。他手里拿著一塊從廚房“借”來的南瓜餡餅,一邊吃一邊用他那特有的、帶著點刻薄的精準點評著場上的球員表現。
“……韋斯萊那個撲救,簡直像個被門夾了腦袋的狐媚子!方向都判斷錯了!”德拉科嗤之以鼻。
“至少他撲出去了,馬爾福。”安比岡斯慢悠悠地回敬,咬了一口滋滋蜜蜂糖,“總比某些人現在只能坐在看台上點評強。”
德拉科瞪了她一眼,正要反駁,阿斯托利亞微笑著將一塊薄荷糖遞到他面前。“嘗嘗這個?廚房小精靈新做的,很清爽。”她的聲音輕柔,帶著安撫的意味。
德拉科愣了一下,看著利亞溫柔的笑臉,到嘴邊的刻薄話咽了回去。他接過薄荷糖,低聲說了句“謝謝”,耳根似乎又有點泛紅。他剝開糖紙,將糖放入口中,清涼的薄荷味在舌尖化開,他緊皺的眉頭似乎也舒展了一些。目光重新投向球場,但點評的語氣明顯緩和了不少,甚至偶爾會贊同利亞一兩句溫和的看法。
安比岡斯看著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微風拂過發梢,場上的喧鬧聲似乎也成了背景音。這一刻的寧靜和輕松,讓她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她靠在椅背上,享受著這難得的、沒有詛咒和痛苦的午後時光。
魔藥課結束的鐘聲敲響。學生們收拾東西魚貫而出。安比岡斯深吸一口氣,看著講台上正在整理教案的斯內普。他黑袍的身影依舊挺拔而冰冷,臉色蠟黃,嘴唇緊抿,周身散發著拒人千里的氣息。
她鼓起勇氣,快步走到講台前,在斯內普即將離開時,聲音清晰地說道︰“斯內普教授,請等一下。”
斯內普的動作頓住了。他緩緩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里面翻涌著冰冷的審視和一絲不耐。“什麼事,理查德小姐?”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仿佛砂紙摩擦。
安比岡斯挺直脊背,強迫自己直視他那雙冰冷的眼楮,盡管心髒在胸腔里狂跳。“教授,”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真誠,“我是來道歉的。為我之前魯莽闖入您的辦公室質問您的事。我的行為非常愚蠢、自以為是,對您造成了冒犯和困擾。我非常抱歉。”她微微低下頭,語氣沉重而誠懇。
空氣仿佛凝固了。斯內普沉默著,冰冷的眼神落在安比岡斯低垂的頭頂。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安比岡斯能感覺到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幾乎要將她凍結。
終于,斯內普開口了。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加嘶啞,帶著一種壓抑的、令人心悸的冰冷︰“道歉改變不了任何事,理查德小姐。”他停頓了一下,那雙黑眸中似乎有什麼極其復雜的東西一閃而過,快得讓人無法捕捉,隨即被更深的冰層覆蓋。“記住教訓。”他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管好你的……好奇心。”
說完,他不再看她一眼,黑袍翻滾,如同吞噬光線的陰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教室,留下安比岡斯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雖然被冰冷拒絕,但完成道歉後,安比岡斯心中那塊沉重的負罪感巨石,似乎被移開了一絲縫隙。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中沒有退縮,反而更加堅定。斯內普最後那句嘶啞的“管好你的好奇心”和他離去的決絕背影,讓她更加清晰地意識到他承受的痛苦之深。她幫助他的決心沒有動搖,但方式必須改變——不再是魯莽的試探,而是謹慎的、尋求理解的幫助。
深夜的圖書館禁書區邊緣,燈光昏暗。安比岡斯獨自一人,在平斯夫人警惕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翻閱著厚重的典籍。阿斯托利亞下午已經幫她找到了幾本可能相關的書籍名稱和位置,現在是她自己探索的時候了。
她翻看著一本《古老詛咒與共生印記考》,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利亞提到的“月露草”讓她印象深刻。她找到一本《稀有魔法植物圖鑒》,仔細查找著。
“月露草……生于滿月之夜的懸崖峭壁,汁液銀白,性極寒,有鎮魂安魄、撫平魔力躁動之效……”安比岡斯輕聲念著,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書頁上精美的插圖描繪著一株葉片細長、邊緣帶著銀色絨毛、散發著柔和月華般光芒的植物。她仔細記下它的特征和生長環境——極其稀有,只在滿月之夜出現于特定的魔法節點懸崖。
她又翻開另一本《魔力反噬與靈魂灼痛緩解研究》,尋找著關于印記灼燒的記載。一行晦澀的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某些強大的詛咒會與承受者形成共生印記,承受者將持續承受痛苦,尤其在接觸特定相克能量(如光明、淨化之力)時,印記會劇烈反應,引發魔力反噬與靈魂灼痛……”
安比岡斯的心猛地一沉。這解釋了為什麼在天文塔頂,鳳凰淚晶的純淨力量會引發斯內普手腕印記的劇烈灼燒!他承受的痛苦……遠比她想象的更深。月露草……它或許真的能幫到他?哪怕只是緩解一點點痛苦?
就在這時,她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安比岡斯回頭,只見德拉科•馬爾福正站在一排書架旁,手里拿著一本《高級魔藥制作》。他似乎剛從書架深處走出來,目光先是落在安比岡斯身上,帶著一絲慣常的審視和……不易察覺的探究?但當安比岡斯看過來時,他立刻移開視線,眼神飄忽,最終落在她攤開的《稀有魔法植物圖鑒》上,尤其是那頁描繪著月露草的插圖。
“馬爾福?”安比岡斯有些意外,“這麼晚了你在這里做什麼?”她注意到德拉科的目光停留在月露草的圖鑒上。
德拉科像是被驚醒了,立刻揚起下巴,恢復了馬爾福式的傲慢姿態,揚了揚手中的書︰“檢查一下圖書館的空氣有沒有被某些……好奇心過盛的人污染。”他刻意避開安比岡斯的視線,目光落在書架上,“……月露草?你在找這種傳說中的東西?”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安比岡斯不動聲色地合上書。“隨便看看。你呢?身體剛好又出來蹦 了?”她不想過多解釋自己的目的。
德拉科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猶豫什麼。最終,他像是下定了決心,用一種極其隨意、仿佛只是隨口一提的語氣說道︰“……這種草,我父親以前提過。他說……馬爾福莊園的溫室里,好像……曾經有過一株標本。”他飛快地瞥了安比岡斯一眼,隨即又移開目光,補充道︰“當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他說這種草除了好看,沒什麼大用。”
安比岡斯的心猛地一跳。盧修斯•馬爾福!他提到過月露草?甚至馬爾福莊園曾經有過標本?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她強壓下內心的激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靜︰“是嗎?馬爾福先生真是見多識廣。”她心中迅速盤算著,或許……這是一個線索?雖然德拉科的語氣輕描淡寫,但這可能是她目前唯一能接觸到的關于月露草的具體信息。
德拉科似乎完成了任務,或者說,傳達了他想傳達的信息。他不再停留,轉身準備離開,腳步頓了一下,背對著她,聲音有些含糊地丟下一句︰“別熬太晚……我是怕你回去太晚吵到其他人。”其他人……也只會是阿斯托利亞了,安比岡斯的嘴角微微上揚。
她看著德拉科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她重新低下頭,目光落在月露草的圖鑒上,琥珀色的眼眸中閃爍著更加堅定的光芒。盧修斯•馬爾福……馬爾福莊園……這或許是一條線索。她要去尋找它。為了那個承受著巨大痛苦、冰冷拒絕她卻又讓她無法放下的黑袍身影。這條路或許艱難,但她必須走下去。德拉科以他父親名義透露的信息,像黑暗中亮起的一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