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寬景處理好公務,洗漱沐浴過後來到內室,看著依舊是空無一人的屋子,眸色沉了沉。
他抬眸望著漆黑的夜色,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殘廢的雙腿,沉默了很久,才離開輪椅坐在床上。
這一晚,依舊是過了很久才睡著。
洛煙並不知道裴漱玉竟然抱著被褥自己一個人去她之前屋里睡覺。
第二日天還未亮透,洛煙便已起身。她熟練地換上勁裝,前往練武場。
半個時辰後,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忽而看到穿著青衫正準備出府的周扶聿。
看著大哥沉穩的側臉,洛煙想起再過些時日便是會試。
“大哥,”洛煙出聲喚道,“會試定在什麼時候啊?”
周扶聿聞言,腳步一頓,側過身看向洛煙,沒想到她會是王府里第一個問他會試的人。
他眉眼柔和了幾分,溫聲說道,“還有二十天。”
洛煙眼中滿是篤定的笑意,“大哥,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貢士的,你準備了這麼久,定不會有錯的!”
周扶聿看著妹妹眼中的光,緊繃的肩線微微放松,嘴角也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好,借你吉言,我先去書院了。”
洛煙點頭應下,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珠,轉身往膳廳走,剛坐下沒多久,就見秀兒興致沖沖的走進來。
秀兒看到洛煙正低頭喝著粥,壓制住想要說的話。
還是讓郡主先用膳吧。
洛煙看了她一眼,問道,“什麼事啊,讓你這麼高興?”
秀兒興奮的說,“郡主,奴婢打听到廣義侯府沈家對外說沈家小姐對那鄉下漢子情有獨鐘,非他不嫁。”
“那漢子是劉家村的一個獵戶,姓劉,家里只有一個母親和一個妹妹,奴婢听說劉家已經去沈家商議婚事了。”
洛煙眉頭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速度這麼快啊,外面還怎麼傳的?”
秀兒軌道,“外面還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不明白為什麼堂堂侯府嫡女會喜歡上一個鄉下漢子,不惜毀了自己清白也要嫁給他。”
洛煙用銀勺舀起一勺溫熱的蓮子粥,小口小口啜著。
米粥熬得糯滑,蓮子的清甜在舌尖散開,她滿意地眯了眯眼。
只要廣義侯府還在乎名聲,還想讓府里其他姑娘順利出嫁,就絕不會讓嫡女失貞卻不肯婚配的丑聞傳得更凶。
他們只能順著流言,將沈薇兒‘風風光光’的嫁給那個鄉下漢子。
這樣一來,也算是堵了悠悠眾口,誰還會說沈薇兒是跟漢子通奸,明明是“兩情相悅”而導致的情不自禁。
到時候,再讓人傳一個沈薇兒敢愛敢恨的流言,時間久了,人們自會忘記此事,也不會連累侯府名聲和未出嫁的姑娘婚事。
—
廣義侯府沈家。
沈薇兒割腕自盡了,幸好丫鬟發現的及時,把她給救了下來。
侯夫人撲在床邊,雙手死死攥著女兒冰涼的手,痛哭流涕。
“我的兒啊,你這是要做什麼啊,你要丟下母親不管嗎?”
沈薇兒眼睫輕顫,一滴眼淚劃過眼角,“母親,我的清白沒了,您和父親還要把我嫁給那個粗鄙鄉下漢子,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這只是權宜之計,為了堵住外面的悠悠眾口,母親不會真的讓你嫁給他的。”侯夫人連忙開口。
“母親不用瞞著我,我已經知道了劉家已經來人下聘。”沈薇兒眼神空洞,望著屋頂雕花。
侯夫人手指猛地一頓,她張了張嘴,想辯解些什麼,卻見沈微兒緩緩轉了轉眼珠,眼底沒有半分光彩,只有一片死寂。
“若父親和母親真的要我嫁給他,我寧願去死。”
“死?”
暴怒的男聲驟然炸響在門口,廣寧侯甩著袍角大步進來,他剛踏入內室,就听見沈薇兒這句忤逆的話,怒火瞬間燒紅了眼底。
不等侯夫人阻攔,他幾步沖上前,一把攥住沈薇兒兒的胳膊,硬生生將她從床上拽到地上,隨後揚手就朝她臉上甩去。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房間,沈薇兒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嘴角滲出了血絲。
她偏著頭看著滿眼憤怒的廣寧侯,空洞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波動,卻不是疼痛,而是徹骨的寒涼。
廣寧侯指著她,胸口劇烈起伏,“你算計秦王妃,怎麼沒想過死字?”
“你還嫌連累侯府連累的不夠是吧,你知不知道如今外面怎麼傳的。”
廣寧侯越說越氣,一腳踹在旁邊的木凳上,凳子腿撞在牆壁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如今倒是要拿死來要挾侯府,你最好祈禱你做的事情夠干淨,若是讓秦王府查到蛛絲馬跡,你也不用嫁到劉家了,不用在這里尋死覓活了,老子親自打斷你的腿,把你送到錦衣衛給秦王出氣。”
侯夫人撲過來拉住廣寧侯的胳膊,哭喊道,“侯爺,薇兒剛醒,身子還弱,你別這麼對她!”
廣寧侯一把甩開侯夫人的手,“她這樣自私自利,膽大包天,都是被你給慣的。”
“過不了多久,太後就會知道此事,太後若是知道你和她一塊算計秦王妃,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侯夫人臉色一白,“不會的,不會的,太後是薇兒親姑母,秦王只是太後養子,太後就算知道了,要偏心也是偏心薇兒啊。”
廣寧侯冷哼一聲,“你懂什麼,當年……”
話還未說完,他似是想起來什麼,猛地閉嘴。
“總之,這段時間你們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侯府。”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不要給我尋死覓活的,否則就休怪我不客氣。”
撂下這句話,廣寧侯甩袖離開,沈薇兒絕對不能死,她若是死了,不就是擺明了承認她和那個漢子不是兩情相悅,他們根本不認識,是別人陷害的。
侯府里不只有沈薇兒一個女兒,他從前依著她一直不定親嫁人的想法,也是想著她或許能嫁給秦王。
就算嫁不了秦王,也能嫁給其他王爺,沈家能出一個親王妃,對沈家也有利。
如今看來他這個想法當真是大錯特錯。
早知如此,早點把她嫁出去了,以她侯府嫡女,太後親佷女的身份,就算嫁不了宗親王爺,也能嫁給京中世家之子,成為當家主母。
不論如何,總好過現在。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沈薇兒趴在地上,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目光落在廣寧侯離開身影上。
“父親,明明這件事您也是默認了啊,為何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