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巨手撕裂海天時，劍域的時間仿佛被熔鑄成了固體。
林霄保持著握劍的姿勢凝固在原地，額間豎瞳不受控制地迸射血光——那不再是毀滅性的能量，而是某種古老的認證儀式。血光觸及巨手的剎那，覆蓋其上的甲冑片片龜裂，露出底下暗青色的皮膚，上面鐫刻著與天刑劍脊完全相同的星紋。
"道瞳...終于等到了..."巨手的主人緩緩從鏡中升起。那不是生物，而是具完全由青銅鑄就的巨大人形。它的面部光滑如鏡，唯有正中央瓖嵌著顆不斷旋轉的多面晶體，投射出的光芒讓九根柱子都黯然失色。
林霄感到額間豎瞳傳來撕裂般的痛楚。無數不屬于他的記憶洪流般涌入︰看見星辰在青銅熔爐中鍛造，看見劍形山脈被巨手捏塑成形，最後看見九位初代鎮守者跪拜在這尊巨人腳下，接受天刑劍的饋贈...
"初代...鑄劍師？"他艱難地吐出這個突然出現在腦海的稱謂。
巨人面部晶體旋轉加速，發出金石摩擦般的笑聲︰"稱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承載了道瞳之種。"巨手指向崩塌的西海柱子，"那個叫凌霄的孩子做得不錯，用萬年布局培育出最完美的容器。"
林霄猛然醒悟︰"師尊的星骸計劃...是受你指使？"
"指使？"巨人抬手輕點，海面升起九尊青銅碑，每尊都刻著位鎮守者的生平，"我只是給了他們選擇︰要麼接受劍道既定的命運，要麼培育能改變命運的道瞳。"
碑文突然活了過來，展現出被歷史掩埋的真相︰凌霄早已發現劍道命軌的異常，那道豎瞳根本不是自毀機制，而是鑄劍師設置在劍道系統中的"監管之眼"！歷代劍修所謂的兵解，實則是被抽走劍魄用于滋養道瞳。
"青璇的犧牲...也在你算計中？"林霄握緊霜心劍，劍身傳來妹妹殘存的冰涼觸感。
巨人突然沉默。面部晶體第一次停止旋轉，映照出林霄額間正在滲血的豎瞳︰"那個女孩...是個意外。"它抬手招來塊青銅殘片，上面刻著凝霜劍主盜取歸墟心的完整經過，"她本該在萬年前就成為道瞳養分，卻僥幸逃脫了。"
殘片畫面突變︰凝霜劍主在盜心時偶然發現了鑄劍師的秘密，臨死前將部分真相封入歸墟心。這才是她真正被盜走的"罪證"！
"所以你要滅口？"林霄突然暴起，霜心劍直刺巨人晶體。這一劍蘊含著他剛領悟的造化劍意，所過之處空間生出草木虛影。
巨人任由劍尖刺中晶體。令人牙酸的碎裂聲中，霜心劍寸寸斷裂，林霄虎口迸裂鮮血淋灕。但巨人晶體上也出現了細微裂紋，流淌出暗金色的液體。
"沖動的代價。"巨人抹去金液，裂紋瞬間愈合，"不過正好加速道瞳成熟。"它突然抓向西海廢墟，從海底撈起顆跳動的水晶心髒——正是本該隨林青璇兵解消散的歸墟心！
心髒在青銅掌中劇烈跳動，表面浮現出林青璇痛苦的面容。巨人將其舉向林霄額間豎瞳︰"最後一步，吞噬這份逃逸萬年的養料。"
*
歸墟心搏動的頻率與豎瞳同步。
林霄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扯成兩半︰一半渴望著心髒中磅礡的能量，另一半卻為其中妹妹殘存的意識而劇痛。右臂劍紋自主亮起，造化青光試圖隔絕這種共鳴，卻被巨人一指彈碎。
"抗拒是徒勞的。"巨人將心髒又逼近幾分，"道瞳完全覺醒時，你將超越生死，掌控劍道輪回。"
林霄突然笑了。他放棄抵抗，任由豎瞳吸收心髒散發的能量︰"你說得對，我確實渴望力量。"額間豎瞳完全睜開，投射出的血光將海水染成緋紅，"但不是為了掌控，而是為了——"
他猛然將半截霜心劍刺入自己心口！
不是自戕，而是精準剖開胸腔，露出跳動的心髒。令人震驚的是，那顆心髒表面布滿了與同命劍墜相似的紋路，此刻正與墜子產生強烈共鳴。
"青璇兵解前，將半數劍魄注入了我的心脈。"林霄握緊貫穿胸膛的劍柄，"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歸墟心突然掙脫巨人掌控，化作流光沒入他胸腔。兩顆心髒在造化劍意的催化下開始融合，迸發出的光芒讓巨人都為之側目。額間豎瞳瘋狂轉動，試圖中斷這個過程，卻被林霄用左手死死按住。
"你以為我在抵抗道瞳？錯了。"他嘴角溢出鮮血，笑容卻越發張揚，"我是在加速它的成長——用你無法理解的方式！"
融合後的心髒搏動出震耳欲聾的劍鳴。劍域所有殘劍同時飛起，如百鳥朝鳳般環繞林霄旋轉。九根柱子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柱頂鑰匙劍虛影徹底凝實，竟是與實物無二的青銅古劍！
巨人首次後退︰"你竟然...將劍域煉成本命劍心？"
"不止是劍域。"林霄拔出胸口的斷劍，傷口瞬間愈合，"還有萬載劍修的道，以及——"他額間豎瞳突然迸裂，流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璀璨的星砂，"你對劍道的所有認知！"
星砂在空中凝聚成全新的豎瞳。與之前冰冷無情的道瞳不同，這只瞳孔中流轉著生機與毀滅並存的韻律，仔細看去竟與林青璇的太極印有七分神似！
巨人面部晶體出現劇烈波動︰"不可能！道瞳應該絕對理性..."
"所以師尊失敗了，所以凝霜要反抗。"新生的豎瞳投射出柔和金光，所照之處枯萎的劍木重獲新生，"劍道從來不需要至高掌控者，它需要的是——"
話語被突如其來的異變打斷。正在重生的劍木突然再次枯萎，而且是以更加徹底的方式化為飛灰。九把青銅古劍發出悲鳴，劍身浮現出與巨人甲冑相同的銹跡。連林霄剛剛重凝的豎瞳都開始不穩定閃爍。
"終于發現了？"巨人發出沉悶的笑聲，"你以為我在阻止道瞳覺醒？不，我是在阻止它過早覺醒。"
它指向天空。不知何時起，劍域的蒼穹變成了巨大的青銅熔爐蓋，爐壁刻滿與巨人身上相同的星紋。這些星紋正發出吸力，抽取著劍域的一切能量——包括新生的豎瞳！
"道瞳是鑰匙，但對應的鎖孔不在劍域。"巨人甲冑片片脫落，露出底下真正的形態︰那不是生物，而是具復雜到極致的青銅機關，"而在青銅紀年的核心。"
*
機關巨人的胸腔緩緩開啟。
內部沒有髒腑，只有無數齒輪與星軌咬合運轉。最中央懸浮著顆多面晶體，與巨人面部那顆一模一樣，只是大了數倍。晶體中封存著九把微型天刑劍，排列方式與林霄在星骸中見過的完全一致。
"歡迎來到劍道的真正源頭。"巨人聲音變成機械的嗡鳴，"青銅紀年，萬物劍理的具象化。"
林霄感到新生豎瞳傳來灼痛。通過它的視角，他看到令人窒息的真相︰所謂劍修體系，不過是青銅紀年吸收外界能量的"轉化裝置"。歷代劍修感悟的天地至理，實則是這個巨大機關運轉時泄露的余波！
"為什麼告訴我們這些？"他艱難地穩住即將潰散的豎瞳。
"因為道瞳成熟需要知情者的認可。"機關巨人指向九把微型天刑劍，"每一紀元的終結，都需要一位劍修自願成為"紀年之心"，維持機關繼續運轉。"
晶體投射出影像︰九位初代鎮守者並非兵解，而是主動融入青銅紀年。他們的劍魄化作天刑劍，成為維系紀年運轉的能源。而凌霄發現的"命軌缺陷"，實則是紀年能源即將耗盡的預警！
"凌霄本是最好的繼任者。"機關巨人語氣帶上一絲遺憾，"但他選擇了更激進的路——培育能徹底掌控紀年的道瞳。"
林霄突然明白了一切。師尊不是要拯救劍道，而是要成為劍道本身！而鑄劍師——或者說青銅紀年的守護者——需要的只是維持運轉，不在乎掌控者是誰。
"現在，做出選擇。"機關巨人胸腔完全敞開，露出核心處跳動的青銅心髒，"成為新的紀年之心，或者..."九把微型天刑劍齊齊指向林霄額間豎瞳，"讓道瞳徹底吞噬你，成為失控的毀滅者。"
林霄看向手中同命劍墜。墜子不知何時已化作液態，內部隱約可見林青璇沉睡的輪廓。他忽然輕笑︰"我選第三條路。"
新生豎瞳突然脫離額頭，懸浮在半空。它投射出的金光不再溫和，而是帶著絕對的命令意志。九根住子應聲崩塌，但崩落的碎石沒有墜落，而是在空中重組成一柄橫貫天地的巨劍——
劍柄是西方崩塌的柱子，劍身是中央九柱融合，劍尖則指向機關巨人胸腔！
"你要做什麼？"巨人首次露出驚惶。它試圖閉合胸腔，卻發現被豎瞳金光定住。
"師尊想要掌控，你想要維持。"林霄躍上巨劍劍脊，右臂劍紋與豎瞳完全同步，"而我——要給劍道真正的自由。"
巨劍斬落。沒有毀天滅地的威勢，只有精準到極致的分解。機關巨人被從中剖開，無數齒輪與星軌如雨灑落。但在核心處的青銅心髒即將被斬中時，異變陡生——
心髒突然裂開，伸出只覆蓋著冰晶的手。那只手輕輕捏住劍尖，發出林青璇的聲音︰
"哥，現在還不是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