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血，潑灑在千丈佛身。機械佛陀的眉間輪緩緩轉動，銀符在初陽下折射出七種不同質地的光芒——青銅的冷、玄鐵的硬、琉璃的脆、水銀的流、霜晶的透、星塵的渺，以及最後那抹說不清道不明的，仿佛來自時間盡頭的灰。
葉昭的靴底陷進佛掌紋路。那些被世人稱作“佛線“的溝壑里，沉澱著細碎的金屬粉末。她彎腰捻起一撮，指腹立刻被灼出焦痕。粉末在傷口上跳動，拼出三個轉瞬即逝的字︰
**“時之垢“**
“這是...“她的銀符左眼突然痙攣，視網膜上浮現出詭異畫面——八百七十二個蕭辰正在同一條星河里揮劍，劍鋒剮蹭時空壁壘落下的碎屑，便是此刻掌心的“佛紋“。
銹劍在鞘中發出嗚咽。劍格處的星紋正在褪色，像被什麼無形之物啃食。
九具水晶棺懸于佛腔，排列成太虛劍宗秘傳的“九曜噬靈陣“。第一具棺槨的冰晶棺蓋上，凝結著永不消散的霜花。葉昭呵出的白氣在棺面蜿蜒，竟自動組成偈語︰
**“第一劫•愛別離“**
棺中少女面容安詳，仿佛只是沉睡。她頸間纏繞的焦黑紗布上，刺繡著半幅星圖——正是葉昭夢中反復出現卻總在醒來時遺忘的圖案。當葉昭的指尖隔棺描摹星軌時，少女突然睜眼。
那是雙沒有瞳孔的銀白色眼楮。
“你遲到了三百零九輪回。“少女的唇未動，聲音卻從葉昭骨髓里響起，“這次要改結局嗎？“
棺槨突然翻轉，露出底部刻滿的“正“字。每個筆畫都深入水晶三寸，邊緣泛著血銹色。葉昭數到第七百四十三劃時，發現最後那個未完成的字——只差一橫就滿八百七十二。
第二具棺槨沒有蓋。蕭辰的尸身呈跪姿，石劍貫穿自己胸膛。劍格處的雙瞳已然石化，卻詭異地保留著最後一刻的神采︰左眼星芒里凝固著甦靈自毀的畫面，右眼血海中倒映著九具空棺。
最駭人的是他的手——指骨死死摳著棺底，在玄晶上犁出五道深溝。溝中滲出的不是血，而是閃爍著星光的銀色液體。液體匯聚成溪，流向第三具棺槨下方...
那里藏著一尊巴掌大的青銅像。
葉昭拾起銅像的剎那，佛腔響起齒輪卡死的刺耳摩擦聲。銅像的面容在晨光中變幻︰時而像蕭辰，時而像閣主，最後定格成——葉昭自己。
銅像掌心刻著微縮版的黑碑文︰
**“第九劫•求不得“**
“你終于踫到它了。“閣主的聲音從銅像口中傳出，“這是輪回錨點，也是...我的本體。“
佛腔突然傾斜。九具棺槨的銀絲同時繃直，將星核爐中的能量抽向銅像。葉昭的銀符左眼不受控制地流淚——那是摻著星塵的水銀，落地即成偈語︰
**“愛憎會“**
**“怨長久“**
**“放不下“**
銅像在偈語中暴漲，化作與葉昭等身的機械傀儡。它的胸口透明艙里，懸浮著一顆仍在跳動的心髒。每搏動一次，就有黑血從心室滲出，在艙壁上寫下新的輪回編號。
“殺了我，你就能終結輪回。“傀儡伸出青銅手指，輕觸葉昭的銀符眼，“但代價是...“
指尖突然刺入眼眶！葉昭在劇痛中看見終極真相︰
八百七十二次輪回里，有四百三十九次是她親手將劍刺入這顆心髒。
銹劍自鳴出鞘。劍身星紋盡褪，露出底下更古老的銘文——那是用隕星鐵自然結晶形成的三個字︰
**“我•不•願“**
三字如咒，佛腔驟暗。九具棺槨同時開啟，里面的尸骸坐起誦經。不是梵唱，不是道偈，而是童謠︰
“青銅樹，銀符果
九世輪回滋味多
最苦不過...“
童謠戛然而止。所有尸骸齊刷刷指向葉昭心口。
星核爐過載的熾白吞沒一切前，葉昭做了一件從未在輪回中出現過的事——
她擁抱了銅像。
“這次...我選原諒。“
銅像胸腔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那顆被黑血浸泡的心髒表面，浮現出細如發絲的裂紋。有光透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