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休城。
俗話說︰一座介休城,本座範家宅,此時在介休城的十字街上,範家的宅院佔據了十字街東西兩條,幾乎將城內最繁華的地段都囊括其中。
尋常販夫走卒經過範家宅邸的時候,都有一種路過“王爺府”的感覺,外地人更是如此,卻不知道範家如此奢華的背後,其實每一枚銅錢都帶著大明百姓的血淚,宅院的雕梁畫棟中,都夾雜著累累白骨!
在範家府邸花園內,有一處水榭涼亭,人工修建的溪水經由水車不斷汲上來,澆在涼亭上面,然後順著涼亭頂蓋的紋理從四面流下去,將周圍的熱浪全部擋在外面,坐在涼亭內只感覺到陣陣涼意。
此時範永斗就坐在涼亭內,面前的石桌上擺放著各種精致的糕點、果脯,甚至還有山西十分少見的香瓜、葡萄。而在範永斗的身後,兩個衣衫輕薄、長相秀美的侍女輕輕搖著扇子,身上不時散發出陣陣幽香,讓人浮想聯翩。
但是範永斗卻對這些視而不見,眼楮死死盯著一封書信,半晌之後猛地一拍石桌,怒聲說道︰“收了老子五千兩銀子,就換來一句‘化干戈為玉帛’?朱家仕,你這個按察副使做得真是窩囊!”
這時身後的侍女還在輕搖扇子,範永斗轉頭將怒火灑在兩個美女身上,給每人都扇了一個巴掌,怒聲道︰“還扇個屁,給我滾,再礙眼,老子把你們都賣給韃子當個臭皮囊!”
兩個美女嚇得花容失色,急忙退下跑開。
範永斗憤憤坐下,暗道︰“劉岱不就是有些兵馬嗎?說到底就是個武夫,膽敢跟我範家做對,就算用銀子砸,我也要砸死這個混賬東西!”
說完,範永斗便喊道︰“筆墨伺候!讓管家立刻過來!”
“是。”
一個侍女戰戰兢兢的用上好的紅木托盤端來筆墨紙硯,筆是象牙筆桿、兔豪為峰的湖筆,墨是八吉祥圓形朱砂墨,紙是灑金工藝的宣德貢紙,硯台是紫檀木制成的紫檀嵌銀絲博古硯。
範永斗沾足了墨汁,便開始奮筆疾書,很快一封親筆信就寫成了。
這時範有德也急匆匆的趕來,範永斗將書信遞過去,說道︰“你立即去一趟大同城,將這封信呈給王總兵。”
“可是咱們與總兵府沒有什麼交情,這如何呈遞啊?”
“廢物!”
範永斗怒聲說道︰“多拿銀子,不管花多少錢,也要將書信送進去。”
“這次我跟劉岱拼到底了,倒要看看,總兵府知道他一個小小的守備竟敢私自擴兵,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數日之後,大同城,總兵府。
“哈哈!”
總兵府的後堂內,王樸靠在一張虎皮靠椅上,手中抖了抖範永斗的親筆信,笑著問旁邊的親信參將道︰“遞這封信,你拿了多少銀子?”
那參將名叫黃順公,是王樸的中軍參將,此時不好意思的笑著說道︰“屬下只拿了一千五百兩銀子,沒有多要。”
“哼。”
王樸說道︰“都說我王家是商賈出身,說是富可敵國,但是跟這範家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你小子要少了,就算要五千兩銀子,範家也會給的。”
黃順公聞言一臉的後悔,說道︰“還是總鎮有見識,屬下佩服。”
“哼,承諾給本鎮三萬兩銀子,讓我一個總兵官去找一個小小操守官的晦氣,我看這個範永斗也是濃痰蒙了心!”
“還說什麼自造兵備、暗中擴軍、圖謀不軌,一個小小的操守官,管著一些屯堡、火路墩,能有幾個兵?”
黃順公說道︰“總鎮說得是,總鎮乃是一陣總兵官,他範永斗就算再有錢也不過是個商人,竟敢給總鎮派差事,反了天了!”
王樸說道︰“不過本鎮倒是對這個劉岱有些興趣,範永斗的勢力很大,看樣子是在劉岱手中吃虧了,而且靠範家還扳不回來,一個操守官能有多大的本事?”
“總鎮的意思是?”
“本鎮倒是想去拒門堡走一遭,看一看劉岱到底是什麼人物。”
八月初三日,拒門堡。
“劉操守,出事了!”
劉岱看著匆忙趕來的趙明,問道︰“又出什麼事了?”
趙明拿著一封按察副使朱家仕的書信,說道︰“朱大人派人送來的書信,說是總兵大人要來巡視,讓你做好完全準備!”
“啊?王樸要來?”
劉岱猛地站了起來,王樸是自己來到這個時代以來,第一個遇到的“歷史人物”,雖然是負面的。
劉岱急忙打開書信,心中只寫了王樸的儀仗將在八月初五日抵達拒門堡,讓劉岱小心準備。同時還提醒劉岱,範家可能派人去了大同城。
“又是範家!”
此時劉岱心中升騰起陣陣殺意,心中盤算著是不是派白昌河率部突襲介休,將範家給滅了。
“算了,先應付王樸吧,至于範家,老子犯不上為了一個奸商鋌而走險,不能讓這一窩雜碎攪亂了發展的進度!”
趙明看著劉岱陰晴不定的臉色,問道︰“劉操守準備如何迎接?”
劉岱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明廷因東事愈重,乃決策抽練各鎮精兵,復加征“練餉”。輔臣楊嗣昌定議︰宣府、大同、山西、延綏、寧夏、甘肅、固原、臨洮、遼東、薊鎮,及保定、畿輔、山東、河北各鎮兵由各總鎮、巡撫、總兵分練,東西策應,聞警即至。
此時練餉已經加征了,拒門堡這邊由于劉岱硬頂著沒有交,李淳仁無奈之下只好從自己的干股中拿出部分堵上窟窿。
“以王樸的人性,朝廷撥下的銀子肯定不會用來練兵,但是他還要應對兵部的檢查,必須有一支拿得出手的新軍才行,如此我就幫他省下這筆銀子好了,也看一看歷史上的‘逃跑將軍’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想到這里,劉岱笑著說道︰“還能怎麼辦?總兵親至,我自然要率部迎接,正好讓總兵大人看一看,我拒門堡將士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