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初禮是在一種奇異而真實的燥熱感中醒來的。
夢境里的觸感太過清晰,蔣津年滾燙的掌心,灼熱的呼吸,充滿力量感的擁抱,還有那令人面紅耳赤的,帶著強烈佔有欲的親吻和撫摸……
一切仿佛真實發生過,讓她即使在醒來後,身體深處依舊殘留著那種陌生而洶涌的空虛與渴望。
她猛地睜開眼,清晨微熹的光線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照亮了房間里熟悉的陳設。
意識到剛才那逼真又羞恥的夢境,黃初禮的臉頰瞬間爆紅,連耳根和脖頸都染上了一層緋色。
她一把拉過被子蒙住了頭,在被子里發出無聲的尖叫和懊惱的嗚咽。
天啊……她怎麼會做這種夢!都怪他!都怪他昨晚那些撩撥人的話和眼神!
她在床上磨蹭了許久,直到臉上的熱度稍稍褪去,才做賊似的爬起來洗漱。
當她換好衣服,故作鎮定地走下樓梯時,心跳又不自覺地加快了。
餐廳里,蔣津年已經坐在那里了,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休閑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正低頭看著平板電腦,晨光勾勒出他冷硬卻柔和的側臉線條。
听到她的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掃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黃初禮的心猛地一跳,夢里那些旖旎的畫面不受控制地閃過腦海,讓她臉頰又開始發燙,眼神也下意識地飄忽了一下,不敢與他對視。
“早……早安。”她有些磕巴地打招呼,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假裝專注地看著面前的牛奶杯。
蔣津年將她這不同尋常的慌亂和臉頰上那抹可疑的紅暈盡收眼底,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疑惑和了然。
他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帶著剛醒時的磁性︰“早。”
想想還在沈夢的照顧下吃著早餐,餐桌上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氛圍。
黃初禮埋頭吃著早餐,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這時,蔣津年放下平板,目光看向她,主動開口,聲音平和自然︰“今天上午我沒什麼事,一會兒我開車,和你一起送想想去幼兒園吧。”
黃初禮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對上他平靜卻帶著溫和的目光。他這是……在主動創造一家三口相處的機會?
想想一听,立刻高興地拍手︰“好呀好呀!爸爸也一起去!”
看著女兒雀躍的小臉,黃初禮心里一軟,點了點頭︰“好。”
于是,早餐後,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出門。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清晨的車流中。
想想顯得格外興奮,趴在車窗邊看著外面的風景,小嘴里不停地說著在幼兒園的趣事。
蔣津年雖然話不多,但會通過後視鏡看著女兒,耐心地听著,偶爾回應一句,嘴角始終帶著一抹淺淡而真實的弧度。
黃初禮看著身旁專注開車的男人,又看看後排活潑的女兒,一種久違的,完整的家庭幸福感將她緊緊包圍,心底那片柔軟的地方被填得滿滿的。
到了幼兒園門口,正是送孩子的高峰期,到處都是小朋友和家長。
蔣津年停好車,率先下車,然後很自然地繞到另一邊,替黃初禮拉開車門,又伸手將想想抱了出來,然後溫柔放下。
他身材高大挺拔,氣質冷峻出眾,抱著粉雕玉琢的想想,立刻吸引了不少家長和老師的目光。
想想一手牽著媽媽,一手被爸爸的大手牢牢握著,小臉上洋溢著驕傲和開心的笑容。
他們走到班級門口,班主任李老師已經等在那里了。
想想立刻松開爸爸媽媽的手,撲向李老師,然後轉過身,拉著蔣津年的手,仰著小臉,聲音清脆又帶著點小自豪地向老師介紹︰“李老師!這是我爸爸!我爸爸回來啦!”
李老師看著眼前氣質不凡的蔣津年,又看看站在他身邊溫柔含笑的黃初禮,臉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笑容,連忙說道︰“想想爸爸,您好!總听想想媽媽和想想提起您,歡迎回來!”
蔣津年對著老師微微頷首,語氣禮貌︰“李老師,您好,這些年謝謝您對想想的照顧。”
“您太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李老師笑著擺手,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順勢說道︰“對了,想想爸爸想想媽媽,正好下周我們幼兒園要召開新學期家長會,想想還被選為幼兒代表,要上台做一個小演講呢,到時候希望爸爸媽媽能一起出席,給孩子加油鼓勁哦!”
想想一听,立刻用力點頭,大眼楮充滿期盼地看著蔣津年和黃初禮。
蔣津年和黃初禮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欣然與期待。
“好的李老師,我們一定準時參加。”蔣津年低頭,看著女兒亮晶晶的眼楮,鄭重地承諾道。
“太好了!”想想開心地跳了一下,然後在老師的帶領下,依依不舍地和他們揮手告別,蹦蹦跳跳地進了教室。
送完想想,蔣津年重新啟動車子,送黃初禮去醫院。
車廂內流淌著舒緩的音樂,氣氛安靜而溫馨。
沉默了片刻,蔣津年目視前方,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和愧疚︰“初禮,謝謝你。”
黃初禮轉過頭,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蔣津年繼續說道︰“謝謝你把想想教得這麼好,這麼懂事,開朗,我錯過了她出生,錯過了她牙牙學語,蹣跚學步,錯過了她最需要父親的五年……這都是我無法彌補的遺憾,一想到這些年來,你一個人懷著孕,生下她,又獨自把她撫養長大,其中艱辛……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們。”
他的聲音低沉而真摯,每一個字都飽含著深深的自責和感激。
黃初禮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和微微蹙起的眉頭,心中涌起一股酸澀的暖流。
她伸出手,輕輕覆蓋在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指尖傳來他皮膚的溫熱和力量的脈絡。
“不要這麼說。”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津年,我們是夫妻,養育孩子,守護家庭,是我們共同的責任,你不在的時候,我盡力做好我該做的。現在你回來了,這就比什麼都重要,只要你平安回來,我們一家人能在一起,過去的辛苦就都值得。”
她頓了頓,握緊了他的手,眼神清澈地看著他︰“而且,想想她從來都不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她是我們的孩子,,她身上流著你的血,繼承著你的堅韌,你看,她多喜歡你,多需要你,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未來,可以一起陪伴她成長,把錯過的時光,一點點補回來。”
蔣津年反手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那溫軟細膩的觸感,和她溫柔堅定的話語,像一股強大的暖流,瞬間沖散了他心頭的陰霾和沉重。
他喉結滾動,重重地點了點頭,千言萬語化作一個堅定的眼神和交握的雙手。
車子平穩地停在醫院門口。
這一次,蔣津年沒有只是坐在車里目送她。
他解開安全帶,下車,然後繞到副駕駛這邊,替黃初禮拉開車門。
在他伸出手的瞬間,黃初禮很自然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蔣津年微微一愣,隨即眼底漾開深深的笑意,收攏手指,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兩人十指相扣,並肩朝著醫院大門走去。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男人高大俊朗,女人溫婉清麗,緊緊相牽的手和彼此對視時眼中流轉的溫情,構成了一幅極其養眼又幸福的畫面。
這一幕,恰好被許多趕著上班的同事看在眼里,引來不少或驚訝或羨慕的目光。
竊竊私語和善意的笑聲傳入耳中,黃初禮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頭,臉頰泛紅,想把手抽回來,卻被蔣津年更緊地握住。
他側過頭,看著她羞赧的樣子,眼底笑意更深,仿佛在無聲地宣告主權。
而就在醫院大廳的柱子後面,陳景深靜靜地站在那里,將兩人十指相扣,溫情對視的一幕盡收眼底。
他握著病歷夾的手指用力到指節泛白,臉上慣常的溫和面具出現了一絲裂痕,眼底深處翻涌著刺骨的妒意和陰沉。
他緊緊盯著黃初禮臉上那抹刺眼的紅暈和幸福的笑意,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才猛地轉身,大步離開,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等黃初禮回到神經外科,就開始了忙碌的查房工作。
趁著檢查病人的間隙,同事忍不住用手肘踫了踫她,壓低聲音,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行啊初禮,藏得夠深的!你家那位蔣先生,也太帥了吧!怪不得之前陳主任你都看不上,原來家里藏著這麼一位極品!看他那氣質,那身材,是當兵的吧?”
黃初禮被她說得臉頰微熱,但心里卻甜絲絲的,她點了點頭,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嗯。”
&nan了!”同事雙眼放光,由衷地贊嘆︰“跟你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想想那小姑娘長得也像他,真好看!你們這基因,絕了!”
正說笑著,陳景深從旁邊的病房走出來,臉色似乎比平時更冷淡幾分,目光掃過她們,沒有任何停留,徑直從她們身邊走過,帶起一陣冷風。
林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縮了縮脖子,湊到黃初禮耳邊,用更小的聲音八卦道︰“哎,說起來,之前科里好多人還以為你和陳主任……”
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黃初禮微微蹙眉,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清晰而平靜︰“別亂說,我和陳主任只是同事和朋友。”
同事了然地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正好有家屬來詢問病情,她便轉身去忙了。
黃初禮看著陳景深消失的方向,心里輕輕嘆了口氣,希望他能早日放下,找到屬于他自己的幸福。
查完房,黃初禮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準備開始寫病歷。
她打開電腦,習慣性地先登錄郵箱處理郵件。
一封標題為【國際紅十字會醫療援助項目——邀您共赴生命之約】的郵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點開郵件,里面詳細介紹了項目的宗旨,援助地區的情況、所需的專業支持以及報名方式和截止日期。
看著郵件里那些貧困地區醫療條件艱苦的照片和文字描述,黃初禮的心被深深觸動。
作為一名醫生,救死扶傷是她的天職,能夠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去幫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實現更大的價值,這確實是一個極具吸引力的機會。
她看得入了神,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鼠標滾輪,仔細瀏覽著每一個細節,全然沒有注意到,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陳景深站在門外,透過那道縫隙,清晰地看到了黃初禮坐在電腦前,屏幕上正是那封援助項目的宣傳郵件,而她臉上那專注而帶著向往的神情,一絲不落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深沉的弧度。
機會,終于來了。
另一邊,京北市郊某部隊招待所房間內。
蔣津年和李演相對而坐,氣氛不似方才在外面的輕松。
李演神色凝重地將一份薄薄的資料推到蔣津年面前,聲音壓得很低︰“隊長,你讓我查的那通匿名電話,號碼來源確認了,是通過境外服務器轉接進來的,偽裝得很好,但追蹤到最後,信號源指向……東南亞金三角區域附近。”
蔣津年的眼眸微眯了眯,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規律的叩擊聲。
金三角……那片區域勢力錯綜復雜,充斥著各種武裝力量和犯罪集團。
李演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補充道,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謹慎︰“隊長,對方能精準地找到你,並且說出那番帶有明顯警告意味的話,我擔心,會不會是你以前出任務時結下的仇家?畢竟你當年……”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蔣津年當年作為特種部隊的尖兵,執行過無數機密而危險的任務,觸及到某些勢力的核心利益並不奇怪。
他犧牲的真相本就迷霧重重,如今這通來自境外的威脅電話,更是將潛在的危機擺到了明面上。
蔣津年沉默著,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遠處連綿的山巒。
失憶如同厚重的迷霧,遮蔽了他的過去,卻也讓他對危險的直覺更加敏銳。
那個奇怪的病人,這通境外電話,還有陳景深身上偶爾流露出的,與他醫生身份不符的違和感……種種線索似乎都在指向一個可能——
他的歸來,不僅攪動了他個人的生活,很可能也驚動了某些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而這些危險,正因為他的失憶而變得難以捉摸和預測。
他緩緩收回目光,看向李演,眼神已經恢復了慣有的冷靜和沉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我知道了。”他聲音低沉︰“這件事,暗中繼續查,不要打草驚蛇,另外,幫我盡快安排歸隊評估,我必須盡快恢復狀態。”
他必須盡快拿回屬于自己的力量和主動權。
為了初禮,為了想想,為了這個剛剛重新溫暖起來的家,他絕不允許任何潛在的威脅,破壞他失而復得的幸福。
李演看著他眼中熟悉的屬于那個隊長的堅毅,心中一定,立刻挺直脊背,肅然應道︰“是!蔣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