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運瞧著陳硯的神情就知道陳硯必定沒安好心。
雖不知有沒有效果,東翁既已下了令,他做做也沒事。
總比坐等八大家族將貨物賣給西洋人,賺了大筆銀子再來對付陳硯吧?
正好讓大家見識見識他這一個月構建的情報網的實力。
胡德運摩拳擦掌,卻被陳硯攔住︰“難得回來一趟,跟親眷見見吧,也不急在這一時。”
胡德運自是著急。
錦州與松奉是相鄰兩個省,光趕路就要好幾日,是一刻都不能耽擱。
“往後見面的日子多了,不差這一回。”
胡德運雙手抓著腰帶左右一轉就提了上去,與陳硯打個招呼,就匆匆離去。
等他的身影徹底在門後消失,陳硯才轉身繼續朝著後院而去。
才走到自己房門附近,陳青闈便迎了出來,幫陳硯打開房門,安頓陳硯坐下後,擰了熱毛巾過來給陳硯洗手。
陳硯接過毛巾,就道︰“青闈哥不必如此,這些事我自己能做。”
陳青闈已然端了杯茶在一旁站著等,見陳硯用熱毛巾洗臉擦手,聞言應道︰“這本就是我的分內事,我總不能帶著一大家子在這兒吃白飯。”
來松奉這一個多月,陳硯整日早出晚歸,時常回來時滿臉疲倦。
陳青闈看在眼里,也終于明白陳硯為松奉百姓付出了多少,再想起陳硯回松奉那日,百姓們夾道歡迎的場面,陳青闈已覺得理所當然。
在外疲倦一整日,回來本該好好放松,若在讓陳硯被家中雜事所擾,那他這管家就太失責了。
陳硯身邊沒有下人,陳青闈這個管家只能自己親自上。
原本管家最大的一個任務,就是幫地方官員維系好與當地鄉紳商賈以及上下級之間的人情往來,恰好,陳硯將當地的鄉紳商賈們都得罪盡了,也就不用再麻煩;至于陳硯那些個下級,都被陳硯忙得團團轉,哪里還有精力來逢迎陳硯?
怕不是往後院一跑,陳硯瞧著他有空,又多分派些任務下去了。
剩下的布政使等上級官員,一听到陳硯來找他們,頭一件事就是躲起來不見面,更別提陳青闈這個管家。
于是陳青闈只剩下照顧陳硯。
接過毛巾,陳青闈就將茶杯遞過去,待陳硯喝茶漱口時,陳青闈已經將痰盂遞到陳硯身邊,陳硯只需一低頭,就能將茶水吐進痰盂里。
待做完這些,熱騰騰的飯菜就端上了桌子。
陳硯忙碌了一整日,早餓得前胸貼後背,端起飯碗就大口吃起來。
一頓飯下肚,陳硯又精神起來,就去了劉子吟的屋子。
松奉比京城暖和許多,也沒有呼嘯的寒風,自回來後,劉子吟的咳嗽好了許多,也不用整日窩在被窩里。
燭火下,劉子吟正在自己與自己對弈。
陳硯一來,就佔據了黑子一方,直接與劉子吟對弈起來。
與陳硯對弈,劉子吟十分放松︰“東翁手上的銀子怕是不多了吧?”
“還有十二萬兩。”
陳硯據實相告,捏著黑子,在半空游移片刻後才落到棋盤上。
“東翁要養人,要建潛龍島,這十二萬兩怕是撐不了多久。”
劉子吟落下白子。
陳硯應道︰“單靠此前剿匪所得銀兩,想要徹底修建潛龍島,著實有些費力。”
來松奉後,陳硯先做的就是將原本的四萬六千民兵削減至三千民兵。
畢竟天子給的限額就是三千人,他若敢超過此數,那就是找死。
這些人本就是因無處謀生,才被迫或落草為寇,或投奔寧王,如今要是不安頓他們,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松奉又要有動亂。
陳硯就將這些人都拉到了潛龍島,將其打造成貿易區。
潛龍島面積有三萬多平方千米,足以成為一個繁榮的貿易島,只是需要好好修建。
頭一個需要做的,就是修建碼頭。
面向各國的碼頭不僅要修足夠大,還要修足夠好。
既要迎接遠洋貿易的商船,還需要有抵擋海寇的防護措施。
好在這一方面有寧王為他做好了。
因潛龍島是寧王的退路,寧王沿著島的四周修建起高大的圍牆,以防被人輕易沖上島。
陳硯只需讓人稍加修整就可繼續用。
島上還有寧王為自己建造的王府,雖比不得松奉的寧王府,用來作為市舶司衙門是極豪華了。
不過那些個士兵們居住的茅草屋就有礙觀瞻了。
陳硯讓人將那些破舊茅草屋全給拆了,重新規劃,先修建足夠八輛馬車並行的街道。
因朝廷一毛不拔,陳硯手頭那些銀錢除了要發軍費,還得給四萬三千名壯勞力發工錢,這路就只能用黃土夾雜石子鋪上,再用石 壓平。
按照陳硯的想法,就是先將地方留出來,等以後再加固。
靠近港口的方向,先得存放貨物的倉房,後面還要修建客棧、食肆、商鋪等。
即便負責這些工事的陶都已極力省錢,銀子依舊如流水般撒了出去,短短一個多月,就讓陳硯的兜扁了下去。
“東翁設想宏大,不過如今實力不足,怕是要有取舍了。否則,極容易被人摘桃子。”
劉子吟落下白子,陳硯的黑子瞬間陷入劣勢。
陳硯捏著黑子轉來轉去,竟無從下手。
他自是听得明白劉子吟的意思。
柯同光的船隊已遠航,張潤杰的船引之策必定能為朝廷賺許多銀子,錦州也因大量人涌上而繁榮起來。
三處開海口,唯有他陳硯這兒沒開始,甚至還在持續投入。
如此一對比,陳硯實在開海不利。
朝廷那些官員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在布大局,他們只在乎立刻能看到的效果,而這一效果明確下來,就是這個開海口究竟為朝廷賺到多少銀子。
畢竟開海對于朝廷而言,就是賺錢。
如張潤杰那般,能在最短時間內賺到足夠多銀子,才是佼佼者。
既然你陳硯開海不利,那朝廷就換人。
到時候,陳硯這做的一切努力,就是為後來者做嫁衣裳。
若陳硯還有天子做靠山,自是沒人動他,如今的他就是個軟柿子,卻還攥著“開海權”這一“聚寶盆”,多的是人動歪心思。
“專利法未下來之前,此處開海口必不能真正打開。”
陳硯言畢,再一落子,原本劣勢的局勢竟被反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