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外的蘆葦叢在晨霧里泛著青灰,李寶蹲在新翻的泥坑邊,指尖沾了點凝固的雞血,暗紅的結塊在指腹上裂開細小的紋路。
半個月前張遠山帶著人在四周挖了七道溝,每道溝里都潑了整整三桶新鮮雞血,說是能破陰聚陽。
可今早他蹲在第三道溝前時,泥里的腥氣混著腐草味直往鼻腔里鑽——那根本不是雞血該有的生猛血氣,倒像是泡了三天的死魚肚子。
"還沒散?"施麗婭抱著雙臂站在他身後,毛衣領口被風掀起一角,露出鎖骨處淡青的血管,"昨晚我起夜,看見窗台上有層白霜。
七月天的霜,張老頭不是說雞血能驅寒嗎?"
李寶沒應聲,他望著遠處人工湖,水面像塊蒙了灰的鏡子,連魚躍的動靜都沒了。
張遠山這兩天總捧著本《水龍經》翻,說可能不是普通陰煞,是水陣。
水屬陰,主藏,若真有人布了水陣,那怨氣就不是浮在地表,是沉到地脈里去了。
"看這個!"趙婉兒的聲音突然從屋里炸響。
李寶回頭時,見她正站在門廊下,手里的晚報被捏出褶皺,"甦麗的遺體失蹤了!"
幾人快步圍過去。
施麗婭湊到報紙前,指甲尖點著社會新聞版︰"縣殯儀館昨晨發現首富遺孀甦麗遺體不翼而飛,監控顯示停尸房鐵門從內部反鎖,冰櫃抽屜卻空了......"
"水屬陰,火屬陽。"張遠山突然摸出羅盤,銅針在晨風中劇烈震顫,"之前人工湖是水象,現在尸體失蹤是...火象?"他話音未落,院外傳來汽車鳴笛,兩輛警車拐過蘆葦叢,藍白相間的車頂燈在霧里晃出模糊的光斑。
宋瑞安下車時,警服領口沾著星點咖啡漬,身後跟著個穿藏青制服的年輕人,肩章上別著見習警餃。"這位是俞琛,甦麗遺體失蹤案的主辦。"宋瑞安朝李寶點頭,目光掃過張遠山時頓了頓,"有點事想請各位幫忙。"
"您是沖張師傅來的吧?"李寶點了支煙,火光在霧里明滅,"靈異案子,刑警隊不好辦。"
宋瑞安沒否認,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工作筆記︰"俞琛把案情摸得透,我得回局里處理其他事。"他拍了拍見習警官的肩,轉身鑽進警車,輪胎碾過泥地的聲響里,俞琛喉結動了動,開口時帶著點生澀的緊繃︰"甦麗是本縣首富謝一刀的續弦,三個月前因急性心梗去世。
按謝先生要求,遺體在殯儀館冷凍了四十七天——說是要等海外的佷子回來見最後一面。"
施麗婭插話︰"冷凍四十七天?一般不超過半個月。"
"謝先生說甦麗生前信佛,要做七七法事。"俞琛翻開筆記本,紙頁邊緣有被水浸過的皺痕,"可前天凌晨兩點,殯儀館值班員王龍大去換班,發現停尸房鐵門反鎖。
他拿備用鑰匙開門,冰櫃第三層抽屜是空的。
監控顯示,從甦麗遺體入館到失蹤,停尸房沒進過人——鐵門的鎖是老式銅鎖,從外面根本撬不開。"
"王龍大呢?"趙婉兒問。
俞琛的筆在紙上戳出個洞︰"他昨天早上騎電動車上班,被輛無牌面包車撞了。
現在在縣醫院ICU,醫生說...可能醒不過來。"他喉結又動了動,"更怪的是,王龍大被撞前兩小時,給同事發了條語音。"
李寶的煙燒到指根,他猛地碾滅在泥里︰"什麼內容?"
"我听不懂方言。"俞琛摸出手機,按下播放鍵。
電流雜音里,傳來個帶著顫音的男聲,語速極快,間或夾雜著類似指甲刮金屬的聲響。
施麗婭突然抓住李寶的手腕,她的手涼得像塊冰︰"這...這是閩南話?
我奶奶說過,"陰,門,開,水鬼來"——後面那句是"停尸房的冰,鎮不住冤魂的債"。"
張遠山的羅盤"當啷"掉在地上。
李寶彎腰去撿時,瞥見俞琛筆記本最後一頁,用紅筆圈著行字︰王龍大值夜班時,總說听見冰櫃底下有動靜。
像...有人在敲冰塊。
窗外的蘆葦叢突然發出"沙沙"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正貼著地面爬過。
李寶抬頭時,看見人工湖中心浮起個水泡,"啵"的一聲裂開,蕩開的漣漪里,隱約映出張蒼白的臉——和甦麗遺照上的模樣,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