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裹著濕冷鑽進衣領,李寶喉結動了動,後槽牙咬得發酸。
張遠山那句"養鬼"像根細針扎進他太陽穴,博物館女尸脖頸的月牙胎記、老漢說的養魂玉、還有監控里蛇鱗的影子,此刻全在腦仁里撞成一團。
"所以......"他聲音發啞,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登山包帶,"博物館那具女尸,就是他們養鬼的容器?"
張遠山的喉結在霧里滾動兩下。
他摸出褲袋里的桃木劍穗,穗子上的銅錢被體溫焐得溫熱︰"鎮尸符被撕,是為了讓尸體陰脈暢通。
蛇鱗出現在女尸腳邊——蛇屬陰,能引陰魂入體。"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發白的指節,"他們要養的,可能是某種......五行邪法需要的陰魂。"
施麗婭突然攥緊了手里的野菊花,花瓣碎在掌心,青汁染得指腹發綠︰"五行之旅......"她抬頭時眼尾泛紅,"我們一路找五行局,難道是為了阻止他們用邪法?"
李寶的呼吸突然一滯。
他想起三天前在黑市淘到的殘卷,卷角有"五行養魂,以陰飼邪"的批注——當時只當是盜墓賊的瘋話,此刻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對!"他猛地攥住張遠山的胳膊,力氣大得指節發白,"殘卷里說,邪道要集齊五行屬性的陰魂,用活人軀體養到"五氣俱全",就能......"
"就能逆陰陽,奪造化。"張遠山接得極快,桃木劍穗在風里晃出殘影,"我師父說過這種邪術,需要在五行俱全的陰脈眼上做法。
而積香寺後的破廟......"他指向遠處被霧吃掉半截的飛檐,"正好壓著唐代的五行鎮陵局。"
趙婉兒突然蹲下來。
她剛才撿的野菊花早被揉成一團,此刻正盯著地面——潮濕的泥土里,三枚青灰色蛇鱗閃著冷光,和監控里女尸腳邊的一模一樣。"他們已經開始了。"她聲音發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否則蛇不會提前來探路。"
山風卷起霧團,李寶看見張遠山的睫毛上凝著水珠。
這個向來冷靜的茅山弟子此刻眉峰緊擰,像在和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較勁。"去破廟。"李寶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他們要在五行局養鬼,必然會去鎮陵眼做法。
我們現在趕過去,還能截胡。"
張遠山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屏幕藍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更重︰"鎮陵眼的氣數在子時最盛,現在六點,趕到破廟剛好能守株待兔。"他把手機揣回口袋,桃木劍在腰間撞出輕響,"走。"
四人轉身往停車處走時,山霧里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李寶的後頸瞬間繃直——這山坳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除了他們再沒別的游客。
"等等!"
女聲裹著霧飄過來,帶著明顯的顫音。
李寶轉頭,就見二十來歲的姑娘從霧里鑽出來︰濕發黏在蒼白的額角,白裙子下擺沾著泥,手里攥著半張皺巴巴的地圖。"能......能搭個順風車嗎?"她喉嚨發緊,像剛跑過很長一段路,"我要去積香寺的許願樹許願,可導航說還有三公里,霧太大我不敢走......"
李寶的目光掃過姑娘腳邊——泥印里混著幾星暗紅,是五陰木的花瓣。
他和張遠山對視一眼,後者微微頷首。"上車吧。"李寶拉開越野車後門,"我們正好去積香寺。"
姑娘道了謝,坐進來時帶起一陣冷香。
施麗婭從後視鏡里看她︰姑娘正低頭擦臉上的霧水,耳後有顆朱砂痣,在蒼白皮膚襯得格外艷。"我叫秦娟,大三學生。"她主動開口,手指絞著裙角,"听室友說積香寺的許願樹特別靈,我......我外婆病了,想求個平安。"
張遠山突然轉身。
他盯著秦娟的手腕,那里系著根紅繩,繩上串著粒青金石——石頭表面有細密的龜裂紋,像被陰氣浸過。"把手伸過來。"他聲音沉得像塊鐵。
秦娟愣住,李寶忙打圓場︰"他是我朋友,懂點相術,幫你看看運勢。"
秦娟猶豫著伸出手。
張遠山的指尖搭在她脈門上,眉峰越擰越緊。
他突然抬頭看向李寶,眼神里帶著警告︰"木旺陰盛。"聲音輕得只有李寶能听見,"她這種命數......"他沒說完,目光掃過秦娟耳後的朱砂痣,"正好是五行木位的活引子。"
李寶的脊背瞬間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想起殘卷里的記載︰"五行邪法需五命,各應五行,以活身為引,陰魂為媒......"車窗外的霧更濃了,他甚至能看見秦娟呼出的白氣里飄著細碎的陰芒——那是只有陰陽眼能看見的陰氣。
"到了。"趙婉兒突然說。
越野車碾過滿地碎磚停住,積香寺的斷牆就在眼前︰屋檐塌了半邊,門楣上"積香寺"三個字被風雨啃得只剩半拉"香"字,牆根爬滿青苔,在霧里泛著詭異的幽綠。
秦娟的臉"刷"地白了。
她攥著地圖的手在抖︰"不......不對啊,我夢到的許願樹應該在......"她推開車門沖出去,白裙子掃過斷牆下的野薔薇,"這里明明有棵老槐樹,開著鵝黃色的花,樹底下全是紅繩......"
李寶跟著下車,鞋底碾過一片碎瓦。
破廟院子里只有幾株枯瘦的野菊,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可能你記錯了。"他盡量放軟聲音,"這廟荒廢十幾年了,哪來的許願樹。"
"不可能!"秦娟突然轉身,眼里泛著水光,"我連續半個月夢到這里,樹底下有個穿青布衫的老太太,她說只要在子時三刻把願望寫在黃紙上,用槐樹枝點燃......"她的聲音突然卡住,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霧里不知何時冒出棵老槐樹。
樹干粗得要三人合抱,樹皮皸裂如老人的手,枝椏卻長得極旺,像把墨綠的傘撐在霧里。
最詭異的是那些葉子——別的槐樹葉子是嫩綠色,這棵卻泛著青灰,葉尖掛著水珠,在霧里閃著冷光。
"就......就是這棵!"秦娟的聲音在抖,卻帶著說不出的篤定。
她踩著滿地碎磚跑過去,白裙子在風里翻卷,像只撲火的蝶。
李寶要追,卻被張遠山拽住胳膊。"等等。"茅山弟子的掌心全是冷汗,"這樹......"他摸出懷里的八卦鏡,鏡面映出槐樹枝椏——那些看似普通的枝葉,在鏡中竟泛著暗紅的光,"是陰槐,專吸活人氣運的邪樹。"
秦娟已經跑到樹下。
她踮腳摸了摸粗糙的樹皮,突然笑了︰"和夢里一樣,樹底下有塊凹進去的石頭。"她蹲下來,從帆布包里掏出疊黃紙,"我外婆的生辰八字寫在上面,等會用槐樹枝......"
李寶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他摸出來,是派出所發來的新消息︰"唐代女尸頸部檢測出槐木縴維。"
山霧漫過秦娟的腳踝。
她抬頭時,耳後的朱砂痣亮得像滴血。"你們能借個火嗎?"她舉起黃紙,"我需要點燃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