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晨霧時,宋瑞安的警車碾過教堂前的碎石路。
李寶隔著車窗望著尖頂下褪色的玫瑰彩窗,魚符在口袋里微微發燙,像塊燒紅的炭貼在大腿上。
教堂門楣的銅鈴在風里輕響,王三立牧師穿著洗得發白的黑長袍迎出來,鏡片後的眼楮在晨光里泛著淡青色。"幾位是為姬蓉姑娘來的?"他聲音很輕,尾音像被風卷走的棉絮,"我在新聞里見過照片。"
宋瑞安亮出證件,錢一多和張遠山分別站在兩側,趙婉兒抱著筆記本落後半步。
李寶注意到王三立的右手始終按在左胸——那里的衣料微微鼓起,像是藏著什麼硬物。
"我們需要了解她最近一次懺悔的內容。"宋瑞安單刀直入,"根據診所記錄,她失蹤前明確說要來教堂找您。"
王三立的指節在長袍上壓出白印。
他轉身走進教堂,橡木長椅在腳下發出吱呀聲。
聖壇上的十字架落著薄灰,左側懺悔室的門半開著,門框邊緣有道新鮮的刮痕,像被指甲摳出來的。
"懺悔室的燈又壞了。"李寶突然想起姬蓉電話里的嘀咕。
王三立的腳步頓了頓,背對著眾人說︰"懺悔是神與信徒的契約。"他轉身時,鏡片後的目光冷得像浸了冰水,"就算她死了,我也不能違背誓言。"
錢一多的筆停在半空,趙婉兒的筆記本頁角被指尖捏出褶皺。
宋瑞安往前半步,陰影罩住王三立的臉︰"如果懺悔內容涉及命案?"
"神會審判,不是我。"王三立從黑袍里摸出串銀十字架,在掌心攥得發緊,"除非你們現在逮捕我。"
教堂外的風突然大了,彩窗上的玫瑰被吹得搖晃,紅色玻璃在王三立臉上投下血斑。
李寶的魚符燙得他幾乎要跳起來——這是自前晚在診所後最劇烈的灼燒感。
他盯著王三立左胸的凸起,突然開口︰"您胸前藏的,是姬蓉的平安符?"
王三立的瞳孔猛地收縮,喉結動了動沒說話。
宋瑞安立刻轉頭︰"張遠山,聯系戶籍科查王三立的背景。
錢一多,調教堂近三個月的監控。"他拍了拍李寶肩膀,"走,去現場看看。"
出教堂時,李寶故意落後兩步。
王三立站在聖壇前,銀十字架在他掌心壓出紅印。
李寶瞥見那凸起的輪廓——是塊玉,和姬蓉朋友圈里那只玉鐲紋路很像。
小樹林在教堂後三百米,腐葉混著潮土的氣味鑽進鼻腔。
李寶蹲在發現姬蓉尸體的位置,枯枝在腳下發出脆響。
昨天法醫說她脖頸有月牙形齒痕,和劉志強後頸的傷疤形狀像極了。
"小哥。"
沙啞的聲音從樹後傳來。
李寶抬頭,看見個白發老婦蹲在樹樁前,枯枝在紙灰里撥弄。
她穿件洗得發灰的黑布衫,臉上的皺紋像刀刻的,左眼尾有塊青紫色的胎記,像朵枯萎的牡丹。
"燒給誰?"李寶站起來,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魚符——這次沒燙,反而涼得刺骨。
老婦沒抬頭,紙灰被風卷起,沾在她手背的老年斑上︰"該走的沒走,不該留的倒賴著。"她突然抬頭,渾濁的眼楮直勾勾盯著李寶,"你身上有陰煞氣,最近踫過不干淨的東西?"
"郭媽媽!"趙婉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寶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正攥著手機錄像,"您怎麼在這兒?"
老婦的表情瞬間軟化,像塊化了的麥芽糖︰"姑娘心善,昨兒見你幫我撿菜,我就記著。"她指了指腳邊的竹籃,里面躺著幾棵帶泥的青菜,"家里熬了桂花藕粉,跟我去喝碗?"
李寶注意到趙婉兒的手指在發抖,但她還是點了頭︰"好,我...我跟您去。"
"婉兒!"李寶想拽住她,老婦卻突然抓起竹籃,佝僂著背往林外走,腳步快得不像七十歲的人。
趙婉兒沖李寶使了個眼色,嘴唇動了動——是"跟緊"。
李寶退到樹後,張遠山和錢一多不知何時也摸了過來。
三人盯著趙婉兒的背影消失在林邊小路,腐葉在風里打著旋,落在老婦剛才燒紙的位置——灰燼里,隱約能看出幾個沒燒盡的字︰"姬蓉收"。
半小時後,趙婉兒從小路跑回來,發梢沾著草屑。
她撲進李寶懷里時渾身發抖,眼淚浸濕了他的衣領︰"她...她家里供著姬蓉的照片,還說...還說姬蓉的魂沒散,要找替...替死鬼..."
宋瑞安的車喇叭在林外響起。
李寶拍著趙婉兒後背,瞥見她手腕有道紅痕,像被什麼指甲抓的。
錢一多掏出消毒濕巾要擦,趙婉兒卻猛地縮回手,眼神發直︰"她讓我明晚八點去,說...說能讓姬蓉托夢。"
風卷著枯葉掠過眾人頭頂,遠處教堂的十字架在霧里若隱若現。
李寶摸了摸口袋,魚符又開始發燙,這次溫度順著指尖往心髒鑽。
他望著趙婉兒泛白的嘴唇,听見宋瑞安在喊︰"走了!
施麗婭醒了,說有重要線索。"
趙婉兒松開李寶,用袖子抹了把臉。
她轉身時,李寶看見她後頸——有道月牙形的紅印,和劉志強的傷疤,和姬蓉脖頸的齒痕,一模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