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腐臭的氣息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少白被鐵鏈吊在牆上,青灰色的淤青從眼角蔓延到下頜。湘君蜷縮在牆角,發髻散亂,身上的綢緞衣裳被撕得破破爛爛。周母倚靠著長滿青苔的石壁,渾濁的眼楮里卻透著一股倔強的光。
    “老夫人,再不吃點東西,您身子撐不住的。”湘君顫抖著遞過半碗餿掉的稀粥,聲音里滿是愧疚。自從被趙天麟關進來,她每天都在悔恨與煎熬中度過。周母別過臉去,干裂的嘴唇動了動︰“當年從火場里抱出你時,就該知道,這是還債......”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石板挪動的聲響。靜雲舉著油燈探進頭來,身後跟著全副武裝的管家和家丁。看到地牢里的慘狀,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娘!少白!”她踩著濕滑的台階沖下來,顫抖著解開少白身上的鐵鏈。少白落地時腿一軟,差點栽倒,卻強撐著去扶周母。
    “先別說了,快走!”管家警惕地望著地牢出口,“趙天麟的人隨時可能回來!”眾人跌跌撞撞地逃出地牢,月光灑在他們身上,恍如隔世。湘君最後一個爬出地牢,望著周母佝僂的背影,突然“撲通”一聲跪下︰“老夫人,您用家法處置我吧!”
    周家祠堂里,燭火搖曳。少白和湘君雙雙跪在祖宗牌位前,額頭貼地。少白聲音哽咽︰“是我沒保護好母親,甘願受罰。”湘君卻只是不停地磕頭,額頭在青磚上磕出悶響︰“我對不起周家,對不起老夫人的養育之恩......”
    周母拄著拐杖走進祠堂,在蒲團上坐下。她望著牌位上先祖的畫像,蒼老的手輕輕摩挲著供桌上的綠如意——那道裂痕依舊醒目,卻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起來吧。”周母的聲音很輕,卻讓兩人渾身一震。
    湘君不敢置信地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老夫人?您不怪我?我差點害了您,還幫著外人......”她的話被周母抬手打斷。周母望向祠堂外的桃林,那里曾是少樸和靜雲定情的地方,如今桃花又開了︰“當年抱你回家時,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你爹娘的債,我還了,你的,也還清了。”
    少白和湘君對視一眼,眼中皆是震驚。周母緩緩起身,走到湘君面前,伸手輕撫她凌亂的頭發︰“去換身干淨衣裳吧,以後......還是周家的女兒。”湘君再也控制不住,撲進周母懷里痛哭起來。
    次日清晨,周家上下齊聚正廳。周母端坐在太師椅上,身旁站著少樸和靜雲。少樸雖然仍在咳嗽,氣色卻比往日好了許多。周母環視眾人,聲音堅定︰“從今日起,周家的一切事務,都由靜雲掌管。”
    此言一出,廳內一片嘩然。有老僕忍不住開口︰“老夫人,少奶奶畢竟是外姓人,這......”周母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目光落在靜雲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這些日子,我看著靜雲如何照顧少樸,如何在危機中護著周家。她不僅是周家的兒媳,更是能撐起周家的人。”
    靜雲紅著眼眶跪下︰“娘,我定不負您所托。”她想起那些在周家的日日夜夜,從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後來的步步驚心,再到如今的相互信任,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卻也走得踏實。
    少樸握住靜雲的手,輕聲說︰“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他的掌心雖然依舊冰涼,卻傳遞著堅定的力量。
    湘君站在人群中,望著周母和靜雲,眼中滿是羨慕與感激。她暗暗發誓,以後定要好好守護這個家,將功補過。
    從此,周家在靜雲的掌管下漸漸恢復元氣。少樸的病情也在名醫的調理下有所好轉。每當夕陽西下,靜雲便會陪著少樸在桃林散步,看著紙鶴在風中飛舞。湘君則主動承擔起照顧周母的責任,晨昏定省,無微不至。
    而地牢里的那些恩怨情仇,就如同牆上斑駁的青苔,漸漸被歲月覆蓋。唯有綠如意被供奉在祠堂,見證著周家的新生,也見證著一個關于寬恕、救贖與新生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