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鏡前,靜雲任由丫鬟替自己簪上赤金步搖。銅鏡映出她蒼白的臉,卻在周母嚴厲的目光下,強扯出一抹笑意。少白穿著少樸的玄色長袍立在門邊,面具邊緣的暗紋與少樸的胎記如出一轍,唯有那雙眼楮藏著化不開的愧疚。
\"記住,半個字都不許透露。\"周母將翡翠鐲子套在靜雲腕上,冰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瑟縮,\"你兄長的賭債,可還沒還清呢。\"話音未落,前廳已傳來林母的笑聲,帶著江南煙雨般的溫柔︰\"雲兒!娘來看你了!\"
靜雲踉蹌著沖出去,卻在門檻處猛然頓住。林母鬢角新添的白發刺得她眼眶發燙,而對方正踮著腳,將包裹得嚴實的桂花糕往她懷里塞︰\"知道你愛吃,特地起早做的......\"話未說完,少白已上前扶住林母,面具下的聲音刻意壓低︰\"岳母快請坐。\"
周母適時端上參茶,嘴角的笑意比蜜餞還甜︰\"親家母放心,雲兒在周家,比在自家還金貴呢。\"她示意丫鬟捧出紅綢包裹的禮盒,金銀首飾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這些都是給雲兒的添妝,往後啊,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靜雲捏著桂花糕的手指微微發顫,糕點碎屑落在月白裙擺上。少白忽然攬住她的肩,這個動作讓她渾身僵硬,卻听見耳邊傳來低語︰\"對不住。\"抬眼望去,少白的目光越過她頭頂,落在遠處屏風後——少樸正倚著雕花立柱,青灰色胎記在陰影里忽明忽暗,望著她的眼神卻溫柔得能滴出水。
宴席上,林母看著少白親自為靜雲夾菜,看著周母往她碗里添湯,眼角的皺紋都笑成了月牙。她拉著周母的手直抹淚︰\"我就知道,把雲兒交給周家是對的......\"而靜雲只能拼命往嘴里塞菜,咸澀的淚水混著飯菜咽下去,在喉嚨里結成硬塊。
送別時,林母懷里抱著周母準備的綢緞禮盒,還不忘叮囑︰\"好好伺候公婆,別耍小性子......\"直到馬車消失在巷口,靜雲仍站在原地,望著手中漸漸涼透的桂花糕發呆。少樸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枯瘦的手輕輕覆上她冰涼的手背︰\"去換件衣裳吧,桂花糕......我陪你吃。\"
林母回到林家老宅,立刻將周家的禮物分送給街坊。王嬸摸著精美的繡帕直咂舌︰\"哎喲,這針腳,怕是宮里的繡娘都比不過!\"李伯捧著沉甸甸的銀錠,笑得合不攏嘴︰\"都說周家是江州首富,果然氣派!\"消息像長了翅膀般傳遍街巷,人人都說林家女兒嫁了個好歸宿。
薛府內,林致遠握著剛得來的消息,指節捏得發白。他望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想起小時候靜雲追在他身後跑,裙擺沾滿草屑卻笑得燦爛。如今听說她過得幸福,心里卻像被貓爪撓著——他總覺得,周家那看似完美的表象下,藏著見不得人的秘密。
\"備馬。\"他突然吩咐小廝,\"去周家外候著。\"夜幕降臨時,他翻牆潛入周家花園,避開巡夜的家丁,循著微弱的燭光摸到書房窗外。月光透過窗紙,將兩個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少樸歪坐在輪椅上,靜雲正蹲在他面前,仔細擦拭他手上的藥漬。
\"疼嗎?\"靜雲在紙上寫道,字跡被淚水暈開。少樸搖搖頭,伸手想替她擦淚,卻因手抖而落空︰\"雲兒,別為我哭......\"林致遠屏住呼吸,看著少樸扭曲的面容,終于明白為何當日迎親時,新郎要戴著面具。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林致遠慌忙躲進假山後,看見趙天麟提著燈籠匆匆走過,懷里抱著的木盒露出半截泛黃的地契。他瞳孔驟縮——那地契邊緣的祥雲紋,與父親臨終前描述的周家祖宅地契一模一樣。
夜風卷起落葉,林致遠握緊腰間的佩劍。他知道,靜雲看似幸福的婚姻背後,恐怕藏著足以顛覆一切的陰謀。而他,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兒時的青梅,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