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一天時間內吸收了太多信息，心神消耗巨大，又或許是房間里不再只有他形單影只，多了幾分煙火氣。
這一晚，程野睡得格外安穩、踏實。
自穿越到廢土以來，第一次有種睡飽了的感覺。
只是。
“怎麼才七點半？”
程野坐起身，連續深呼吸，胸腔間的悶氣被快速排出。
初至廢土世界，原主身體孱弱。
別說是和廢土內的同齡人相比較，就是和天天吃外賣、缺乏運動的現代人相比，也要差上一大截。
如今兩個月時間過去，昨晚只睡了五個小時，卻感到精神煥發。
這種正向改變，讓他不由欣喜。
“醒了啊？”
程野起身走出臥室時，羅曉雪同樣早起，正拿著水壺澆水，見他出來抬頭打了聲招呼。
化學廠分給檢查官的戶型多是常見的兩室一廳，但廢土世界的人早已沒了做飯的需求，廚房基本都被改造成了多功能間。
譬如劉畢家，就將廚房改成了一小塊種菜的地方。
“程野鍋鍋，你醒啦，快來，快來！”
听到程野起來，劉伊連忙從客廳小跑了過來。
幸福城緩沖區雖說比廢土其他地方秩序要好得多，但仍舊沒有奢侈到搭建學校這一步。
劉畢夫妻倆自然也舍不得為了上學，就把剛滿五歲的女兒送進內城。
因此，劉伊自出生到現在，活動範圍最遠不過整個化學廠職工小區，接觸的也基本都是和劉畢差不多年紀的大人。
程野，算是她第一個近距離接觸到的年輕人。
小孩子本就難有警惕心，加上羅曉雪並未阻攔她親近程野。
一晚過去，劉伊對這個剛認識的“鍋鍋”已然熟稔起來，此刻正仰著紅撲撲的小臉，拽著程野的袖口往客廳拖，要展示一下她的菜園子。
“這是大白菜，這是小白菜，這是圓白菜，這是胖白菜...”
客廳里擺著幾個花盆，里面種著有些蔫吧的白菜。
根據體積和形狀不同，劉伊興致勃勃的介紹著，將其劃分成了不同的種類。
程野蹲下撥了撥菜葉子，好奇道︰“咦，伊伊不喜歡種其他蔬菜嗎？”
“喜歡，可是爸爸只帶回來白菜種子誒！”
“那哥哥下次出外勤，回來給你帶點其他種子好不好？”
“好呀好呀，謝謝程野鍋鍋！”
提到其他蔬菜，劉伊眼神發亮，活像只毛茸茸的小獸尋到了獵物蹤跡。
正在收拾菜圃的羅曉雪听到暗暗搖頭，忍不住喊了聲︰
“程野，你可別慣著她，咱們這幸福城周邊啊，壓根種不了蔬菜。”
“種不了？”
“你先去洗漱吧，水已經幫你準備好了，待會你就明白什麼意思了。”
“好。”
程野應下，轉身走向洗漱間。
不知道是不是郊區用水管道比較新的緣故，水龍頭流出的水體呈淡白色，絲毫沒有中心城區自來水那股刺鼻的消毒氯味。
等到擦完臉出來，羅曉雪已經在客廳角落用簡易電磁爐開始燒水，身邊還放著三個掰下來的圓白菜。
“羅姐，我喝營養漿就行了，沒必要給我煮菜啊？”
蔬菜在幸福城有多珍貴？
至少原主的記憶里程野沒有找到，似乎所有人從出生就開始喝營養漿。
這其中就包括內城的居民們，沒人吃過蔬菜，就算是過節也只是吃幾片合成肉、或者飼養雞肉夾在面包里作為慶祝。
“你想錯了，這東西其實沒什麼價值，也就是咱們這里少見而已。”
“別急...”羅曉雪一邊說著，一邊手撕圓白菜，下入滾水中。
燙了十多秒，用筷子一一撈出。
“來嘗嘗？”
“那我可真吃了啊。”
都已經住人家里了，還差這頓飯？
再加上兩個多月天天都喝營養漿，嘴巴早就淡出鳥來，一想到白菜的清甜味，程野喉結不由得滾動兩下，夾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
可剛嚼了兩下，他的表情就變了。
先是驚訝，繼而蹙眉，最後陷入沉思。
“怎麼...沒味道？”
說是嚼木頭可能有點夸張，但真實的口感可能要比木頭還差一些。
像一把木渣在口腔里翻滾，別說白菜的味道，舌尖連一絲可捕捉的味覺刺激都尋不到。
“看來你在內城吃過正常的蔬菜，程龍可沒少給你小子下本啊，這東西運到咱們幸福城可是很珍貴的，得貢獻點才能兌換到，還有名額限制。”
關掉電磁爐，羅曉雪笑著道，“這就是我說咱們這里種不了蔬菜的原因，不管是白菜、芹菜、生菜...只要是土里長的，種出來一概都是這個味道。”
“這？”
程野放下碗筷，眉頭皺成‘川’字。
先前為了活下去，他根本無心關注這些事，有口吃的能活著就行。
包括了解感染體，也是被調去南北兩站才開始。
哪里有時間空閑去了解為什麼沒人吃蔬菜，而是要喝營養漿？
“難道是因為超凡者？”
“你猜對了。”羅曉雪回答，有些戚戚然，“不只是我們所在的川市，整個石省有四分之三的土地都被一名強大的超凡者污染了，所有植物生長時都會不斷流失特質，可能今天是口感、明天就會變成味道、後天也許連營養價值都會失去，總之，成長的時間越久，失去的特質就越多。”
“那從沒有被污染的地方運輸新的泥土過來呢？”
程野脫口而出。
如果只是味道，那也無所謂，能夠調味的技術多了去。
一勺三花淡奶加進去，保管煮出來什麼東西都帶股鮮甜味。
可要是流失了營養價值，那就失去了調味的意義，因為吃下去反倒對人體有害，還不如喝更便宜的營養漿。
“沒用的。”羅曉雪搖搖頭，“那名超凡者雖然早已隕落，但他化成的感染源卻永久留在了石省某處，至今仍在侵蝕土地。新運來的泥土不出幾天就會被同化，別說是土地，就連石頭都會‘生病’。”
“不過你剛剛吃的這些，只是失去了味道，對人體還是有價值的。”
“是麼？”
程野反問了聲，直到離開化學廠小區，腦子里仍然合計著這個“勁爆”的消息。
只要種在土地里就會受到影響，那豈不是說不僅僅是蔬菜，糧食作物也會如此？
“之前還合計著安穩下來以後，去城外開闢個小地方種菜，現在倒好，直接從源頭給我掐死了這個可能。”
“不對，要是幸福城的交易渠道出現問題，無法從外地運來營養漿的原料，豈不是城內要鬧饑荒？”
除了天災，似乎還有更多的威脅籠罩在幸福城所有居民頭頂。
很可能一個契機，就會將這些威脅全都引爆，瞬間轉化成收割屠刀。
只是很多人就和前身一樣，並不願意去了解，或者說就算了解了也毫無辦法。
“這個世界，絕對還藏著更多我沒能了解的東西。”
“有意思。”
程野快步走向公交站台。
對常人而言，土地污染意味著喪失了最重要的生產能力，只能靠庇護城提供的營養漿維系生命。
但他不同，知道了超凡污染後，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絕望，而是機遇。
要是能突破污染，豈不是種出來的蔬菜、糧食可以賣個天價？
以及關鍵時刻，徹底抽身脫離幸福城的底氣？
“現在還不著急研究這個，我的時間不多了，今天必須得敲定武器，順帶再去圖書館把第一個書架上的書全都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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