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永峰這個“外人”走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再像之前那麼嚴肅。
盡管追溯上一次見面，還是原主剛從高牆里出來時匆匆打了個照面，連招呼都沒打，但程野就是莫名覺得羅曉雪有種親切感。
非要形容，就是女版的B哥？
表現得一點也不扭捏，說話、做事、待人接物感覺都很大方。
寒暄幾句客套話，程野當即話鋒一轉。
“羅姐，B哥什麼時候出發的？”
“和你通完電話沒一會就走了，內城那群人和咱們緩沖區不一樣，做啥事都像後面有感染體追著似的。”
“水電站我了解的不多，B哥他...”
“不用擔心他，水電站這條路他和你爹走了至少上百次，閉著眼楮都能走過去，至于感染體...”
羅曉雪說著，從隨身包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冊子。
“水電站是幸福城最重要的資產，駐扎了兩支五百人的警備隊，安全問題你完全不用擔心，這麼說吧...能沖破咱們緩沖區防線的感染潮去了水電站那邊，估計連靠近都難，只是他暫時要留在那邊一段時間，回不來而已。”
“倒是你，最近暴雨不斷，親水類感染體的出現頻率肯定會大幅提高，這本冊子是我整理的，有應對常見親水感染體的方式，可能沒有你B哥自己整理的那麼齊全，但你可以對照著檢查官教學看看，互相印證學習。”
“麻煩羅姐，太麻煩你了！”
程野連忙接過小冊子，嘴上連聲道謝。
論戰斗能力，劉畢自然更強，但要說整理資料，羅曉雪顯然是在謙虛。
之前練完休息的時候，他听劉畢提過一嘴。
八年前，檢查站的權利還沒有這麼大，那時緩沖區由檢查站與治安署共同管理。
前者負責崗哨值守，後者負責處理感染體、守護區域安全。
而羅曉雪當時正是治安署的一名教導員，平日里負責教學培養新人，遇到感染潮出現，立刻又會沖到前線直面戰斗感染體。
後來緩沖區幾次改制，治安署被幸福城高層裁撤，所有權利、人員並入檢查站。
羅曉雪恰逢懷孕，索性直接選擇了離開，成為了一名“全職主婦”。
一晃多年過去。
程野翻開手冊，看了看不由嘆道，“羅姐果然不減當年風彩啊，我要是看完，也應該能算作你的學生了吧？”
“誒，你這小子，還挺...貧嘴！”
羅曉雪愣了下，隨後忍不住白了程野一眼，臉上的笑容濃郁起來。
最近一段時間劉畢可沒少念叨，她其實早就對程野形成了一個簡單的形象。
聰明、刻苦、勤奮、天賦上佳，說是年輕版的程龍也不為過。
然而直到今天兩人接觸她才發現，真實的程野和劉畢口中的程野，簡直就是兩個人！
像剛才這句話，程龍那老實人就算憋一輩子，估計也說不出來。
“這可不是貧嘴，而是實話實說。”
程野眨了眨眼，“不過...游蕩在咱們石省的親水類感染體有這麼多嗎？”
粗略一翻，冊子上起碼記錄了六十多個不同的感染源。
而且每個感染源的能力都不相同，同時出現，應對起來的難度絕對不是1+1這麼簡單。
“很多！”
羅曉雪重重點頭，“我們所在的石省水系發達，本來就會源源不斷的吸引各類親水感染體，如今暴雨線南移，誰也說不好他們會不會隨著雨線遷徙，而且我給你整理出來的這些還不是全部，只是最近十年在咱們幸福城周邊出現過的。”
“熟記這些，足夠你遇到常規的感染體突襲不再慌張，至于那些感染後還能保留一定神智的個體...我听劉畢說，你前天才處理掉一個亡語觸手感染者？”
“對，他應該是溺亡後被亡語觸手附身，靠著執念強撐到了幸福城。”
“嗯，這類感染體才是最需要警惕的！普通的感染體只會藏在暗處突襲，只要小心一些，知曉其特殊能力，背靠檢查站的情況下很難中招。
但殘留神智的感染體不同，他們會偽裝自己、會欺騙你的判斷，甚至有些能瞞過檢測器，必須通過周密的言語陷阱才能識到破綻。”
“正好，我講幾個具備典型的例子吧，全都是我和你B哥親身遇到過的。”
生怕程野掉以輕心，羅曉雪講解得極為細致，內容之詳實遠超程野此前參加的檢查官見習培訓。
尤其是這些經驗，並不是見習培訓上的那些花架子，而是唯有親身接觸過感染體的人才能總結出的實戰心得。
事關接下來的生死，程野听得格外認真，不時穿插提問。
兩人明明是第一次交流，卻順暢的可怕。
叮咚。
直到銀行八點半下班，工作人員推門而出時，仍坐在門口聊得神采飛揚。
“走，正好你B哥今天不在家，空出來一張床，我們回家繼續聊！”
一人講，一人听。
一人問，一人答。
問的刁鑽，答得妥善。
羅曉雪拍了下長椅扶手，看待程野的眼神不再是優秀的後輩，而是一塊未經打磨過的璞玉！
她當了將近六年教導員，見過的天才多了，卻從來沒有一個能和程野相提並論。
那種舉一反三的本能，那種快速理解的能力，羅曉雪也只有在描述舊時代人類的書籍上見到過。
傳聞那個時代，人類不用憂愁生存，也不追求武力，腦部活動極為發達，無論是學習速度還是接受新東西的速度，都是現在廢土人類的數倍。
“啊這，不好吧？”
程野撓了撓頭，“正好我還有一天假期，後天才去上崗，要不我們明天...”
“什麼明天，就現在，就今晚！”
難怪這兩人能處到一塊兒去，劉畢和羅曉雪的性子簡直太對味了。
見狀，程野不好推辭，只能跟著上了往郊區的公交車。
“以後有時間就過來，反正你現在也一個人對吧？”
“嗯...”
啊，怎麼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
好像有種面對導師的既視感？！
程野不禁想起，當年考上研究生後分配的導師也是這麼說的，當時他還天真的以為要得到導師真傳，未來直個博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很快，他才發現導師這句話對手底下每個人都說過，把所有人喊過去後也不是傳道授業，而是公益干活，導致隔壁不少人笑話他們是黑奴。
“想啥呢？”
“啊，我是想，以後確實可以多來和羅老師討教。”
“嘖嘖嘖...”
羅曉雪砸吧了下嘴，這套不帶腦子說鬼話的能力，劉畢沒學會，程龍也沒學會，她見過的很多檢查官都不會，但沒想到程野卻能無師自通。
“先前我以為你兩個月就能當上見習檢查官，是借了龍哥留下來的人情...”
“我現在還用不到、也用不了這些人情。”
“也是。”
...
公交車搖搖晃晃，等到了後面幾站，就只剩下兩人。
化學廠職工小區也真是夠偏僻的，哪怕面積再大，程野也不會選擇住在這里。
不然每天去中央檢查站都得先坐大半小時公交起步，更別說去圖書館看書、或者去緩沖區的另一邊的南站，簡直跟回到現代擠早晚高峰通勤沒兩樣。
進了小區，劉畢家在四棟五樓。
還沒等羅曉雪掏出鑰匙開門，防盜門被人從里面推開，露出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腦袋。
“呀，媽媽你怎麼才...”
話音未落，看到站在羅曉雪身後的程野，小腦袋又立刻縮了回去，只留下門縫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小心張望。
那股透著狡黠的機靈勁，看的程野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姨母笑。
“伊伊，這是你程野哥哥，程叔叔的兒子，就是你爸天天念叨的那個。”
“程..程野鍋鍋？”
還有些奶氣的聲音，和廢土的主基調很是格格不入，但卻讓程野一直以來都繃緊的心情，不由放松了幾分。
果然，新生的希望才是對抗恐懼的主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