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曉的眼里,陳煒的提議不是 “避險”,而是 “認慫”,是對洪家實力的質疑。
他自小在洪家長大,習慣了仗著家族勢力橫行無忌,從來沒想過 “怕” 是什麼。
就算市局在整風,他也覺得這些都是 “小麻煩”,叔叔洪鳴在省里一句話,就能把所有問題擺平。
陳煒看著他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心里又氣又急,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水杯,指節泛白︰
“你以為你叔叔能一手遮天?你留在這,就是把脖子往刀上送!我讓你去省城,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洪家好!”
“為了我好?”
洪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陳煒,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是怕我留在 y 市,萬一被查出來,把你跟洪家的那些事也抖出去,所以才想把我支走,對吧?”
他的話像一把尖刀,戳中了陳煒心底的隱秘。
他確實怕被洪曉牽連,但更多的是怕洪家失勢,自己失去最後的靠山。
可被洪曉當眾點破,陳煒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猛地站起來,語氣也冷了下來︰
“我要是想撇清關系,現在就不會坐在這里跟你說這些!你要是非要留在 y 市,行,那你自己好自為之。”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洪曉卻上前一步,伸手攔住了他,眼神里閃過一絲陰鷙︰
“陳市長,話可不能這麼說。你跟洪家綁在一條船上這麼多年,我要是倒了,你覺得你能獨善其身?”
陳煒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洪曉,心里滿是無奈和懊悔 —— 他當初怎麼就跟洪家攪在了一起?
現在想抽身,卻已經晚了。
客廳里的空氣再次陷入僵局,水晶吊燈的光落在兩人臉上,一半明亮,一半暗沉。
洪曉看著陳煒氣得繃緊的側臉,心里卻沒半分在意,反而掠過一絲淡淡的輕蔑。
在他眼里,陳煒不過是攀附洪家這棵大樹的“角色”之一,算不得什麼大人物。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翡翠手串,那是洪老爺子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價值不菲。
這手串他戴著,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時刻提醒自己︰
他是洪家的人,身邊圍繞的人,要麼是想沾好處,要麼是怕洪家的勢力,陳煒也不例外。
當初拉陳煒一起搞網紅經濟,洪曉打得算盤很清楚——陳煒是y市市長,手里握著政府資源,能幫他快速批下網紅街的用地手續,能協調各種商戶入駐,還能在招商會上幫他站台撐場面。
至于陳煒本人的能力?
洪曉從來沒放在眼里,只當他是個好用的“工具人”。
他想起以前的家族聚會,幾個堂兄當著爺爺和叔叔的面,陰陽怪氣地說他“整天就知道開跑車、泡酒吧,洪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那時候他攥著酒杯,指甲都快嵌進掌心——他從小被寵壞,卻也憋著一股勁,想讓洪家的長輩看看,他不是只會揮霍的草包,也能做出點像樣的事來。
網紅經濟就是他挑的“證明自己”的路子。
他查了些資料,覺得這行門檻低、見效快,趕上風口就能賺大錢,還能打出“新型產業”的名頭,在長輩面前掙足面子。
為了把項目做起來,他甚至收斂了不少玩心,天天泡在y市盯進度。
陳煒扶著沙發扶手緩緩站起身,指尖還殘留著真皮面料的涼意。
他看著沙發上依舊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洪曉,眼神里最後一絲焦急也化作了無奈,只余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洪大少爺,別的我也不多說了。網紅街二期開發的事,你得親自盯著。”
他頓了頓,刻意加重了語氣,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強調︰
“張強是金鼎拆遷公司的負責人,二期那片老街區的拆遷,一直是他在牽頭。現在他出了事,拆遷隊那邊肯定會亂,要是有人趁機鬧起來,或者拆遷進度掉下去,不僅網紅街開園要受影響,還會給君凌他們留話柄 —— 你該知道,君凌現在就等著抓咱們的錯處。”
這話戳中了洪曉心里最在意的地方。
網紅街二期是他這個 “網紅經濟項目” 的核心配套,老街區拆不完,後續的商鋪和直播基地就建不起來,之前簽的相關協議也可能毀約,他在洪家長輩面前 “證明自己” 的計劃,就全要泡湯。
洪曉夾著煙的手指頓了頓,臉上的傲慢終于淡了幾分,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他當然清楚張強的作用 —— 金鼎拆遷公司是洪家的 “影子公司”,張強手下的拆遷隊,用的都是些能 “鎮住場面” 的人,老街區里幾個難啃的 “釘子戶”,都是張強帶著人 “談” 下來的。
現在張強不在了,拆遷隊群龍無首,那些 “釘子戶” 要是知道消息,指不定會聯合起來鬧事。
“我知道。”
洪曉吸了口煙,煙霧從嘴角溢出,模糊了他眼底的幾分焦慮,
“拆遷隊那邊我會安排人接手,不會耽誤進度。”
他嘴上說得干脆,心里卻沒底。
張強跟著他多年,換個人去,能不能鎮住場面還是兩說。
而且之前張強用的那些 “手段”,比如斷水斷電、半夜騷擾,現在市局在整風,要是再用,被人舉報到李娜那里,又是一個麻煩。
陳煒看他這副心口不一的樣子,心里更沒底,卻也沒再多說。
他該提醒的都提醒了,洪曉听不听,能不能做好,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語氣恢復了幾分公事公辦的疏離︰
“你心里有數就好。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沒再看洪曉,轉身朝著別墅門口走去。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一步步遠離客廳,也像是在一步步遠離這場越來越危險的旋渦。
別墅門 “ 嗒” 一聲關上。
洪曉放下手機,臉上的漫不經心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幾分煩躁。
他把煙蒂摁進滿是煙蒂的煙灰缸,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喂,是我。金鼎拆遷隊那邊你去接手,給我盯緊了網紅街二期的拆遷,本月內必須把那幾個‘釘子戶’搞定,不能出任何亂子 —— 要是搞不定,你也別在洪家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