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煒剛剛被打上沉重標簽、成為眾矢之的的此刻。
在沈志鵬親口點出了“網紅街”這個明顯關聯陳煒核心政績工程的背景之後。
君凌竟然一絲一毫都沒有試圖把責任往陳煒這個注定要沉沒的錨點上引導!
用“執行”取代“追責”!
用“兌現‘新飯碗’”作為可行的救贖路徑!
沈志鵬鏡片後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實質性的波動!
那不再是純粹的掃描和審視,而是一種沉甸甸的、帶著鋒利重量的評估!
他不易察覺地朝坐在他左手邊的那個省組員瞥去一眼。
那個一直微微垂頭記錄的組員迅速捕捉到了這個無聲的指令!
這完全出乎意料!
關于陳煒和君凌的關系,沈志鵬來之前所掌握的資料和分析簡報里,充斥著“不和”、“角力”、“掣肘”這些關鍵詞。
尤其是君凌過往被視為“刺頭”的種種經歷。
讓他預判這位強勢的副書記在此等風暴核心,面對一個對手時候,至少會默許風向朝其刮去,甚至可能落井下石!最不濟也是保持緘默!
然而現實是——
君凌不僅沒有落井下石,反而用一種近乎霸道的方式,用“集體失職”的鋼印抹平了個體差異!
沈志鵬的目光再次落到君凌臉上。對方依舊平靜無波。那份平靜不再是表面的殼,而是沉在深淵之底的磐石!
一種基于自身判斷、自身力量、自身選擇的絕對自信的平靜。
這份平靜背後蘊藏的戰略定力和決斷,足以推翻省里對他“刺頭”的預判畫像。
沈志鵬沉默了幾秒。
這幾秒鐘,空氣如同淬火的鋼水般粘稠灼熱。
君凌交叉的十指在指尖微微動了一下,是極其細微的神經末梢的張力釋放。
終于,沈志鵬緩慢而低沉地開口,沒有評價,沒有質問,只是拋出下一個指令︰
“方案的具體執行路徑、資源協調瓶頸、風險二次引爆點。說重點。”
沒有糾纏“責任”。
沒有追問“為什麼不引向陳煒”。
默認了君凌劃定的戰場——文銘的方案,就是當前唯一的出路!
這個態度的轉變,無聲卻重逾千斤!
它意味著省調查組至少在當下,沒有直接去否定君凌的看法。
這本身就是一個信號!
君凌幾不可察地松開了一點交叉的手指。
他開始就具體落實的堵點、資金鏈的卡頓風險、後續輿情管控的關鍵方向等展開思路清晰、數據支撐明確的陳述。
語氣依舊平穩,信息卻如同子彈,密集而精準。
談話繼續在技術層面推進。
君凌平靜作答,沈志鵬時而簡短追問。
整個過程如同一場純粹的工作匯報。
當君凌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沈志鵬沒有立刻回應。
他微微傾身,端起了自己面前那個一直未動過的、溫熱的青花瓷蓋碗,揭開蓋子輕輕撥動著里面浮沉的茶葉。
“可以了。辛苦了,君凌同志。”
茶水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鏡片邊緣,聲音隔著霧氣傳來,辨不清情緒。
君凌利落地站起身,點頭示意,沒有任何多余話語,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向門口。
背影挺拔如初,沒有一絲劫後余生的松垮,只有一種卸下了臨時重負後、更深沉的穩定感。
辦公室門在君凌身後悄然合攏的瞬間。
沈志鵬將手中的青花瓷蓋碗輕輕放回托碟。
沈志鵬的目光掃過筆記本上的字跡和紅圈,又透過重新清晰的鏡片,望向那扇緊閉的、隔絕了君凌背影的門。
嘴角,第一次向上牽動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弧度。
那不是笑意,而是一種看到了意料之外、卻又極具分量之答案的玩味與審視。
他端起蓋碗,吹開一片茶葉,無聲地啜飲了一口。
這潭水,比他預想的,要深得多。
茶樓包間深藏在y市最昂貴卻又最安靜的角落。
檀香濃得發膩,混著上等普洱的醇厚氣息,卻沖不散空氣里那層無聲粘稠的油膩。
厚重的雕花木門隔絕了外界一切聲響,只剩下紫砂壺嘴傾瀉水流時細微卻突兀的嘶嘶聲。
洪曉陷在寬大的太師椅里,像一頭慵懶卻又致命的雄獅。
燈光刻意調得很暗,只從天花板上懸掛的仿古宮燈里漏下幾縷昏黃曖昧的光線,勾勒出他半邊臉深陷在陰影里。
兩個穿著薄如蟬翼紗裙、曲線畢露的年輕女孩跪在地毯上,一左一右,如同供奉著神像。
左邊那個正用小銀匙從白瓷罐里小心翼翼挖出嫩白的豆腐狀物,用玉簽輕輕托著湊向洪曉微啟的唇邊;
右邊那個則伸出涂著蔻丹的縴細手指,指尖捻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火晶石榴籽,眼神水汪汪地纏繞在洪曉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饜足弧度上。
紫砂壺放下,水流停止。
洪曉慢悠悠抬起右手,像是隨意伸展筋骨,卻精準無誤地滑入了右邊那個女孩本就低垂松垮的紗衣領口。
女孩“嚶嚀”一聲,非但沒有絲毫抗拒或不適,反而像水蛇般將身體更軟地靠向那手臂,脖頸仰起一道優美誘人的弧線,眼中的水光更盛,仿佛這不是侵犯,而是莫大的恩寵與刺激。
那份魚腦凍凝固在空氣中,香氣混合著一種更濃烈的、屬于年輕女孩體香與欲望蒸騰的氣息。
包間的門就在此時被無聲推開。
陳煒站在門口,走廊的光線短暫地侵入這片被精心調制的靡靡之界,照亮了他瞬間僵硬的側臉。
他看到了洪曉半眯著眼、沉浸在某種私有權勢展示與感官刺激交融中的那份赤裸裸的、掌控一切的姿態。
陳煒的眉頭猛地蹙起!
那不是刻意的厭惡表演,是骨髓深處涌上的一股冰冷刺骨的嫌惡!
包間的空氣在他皺眉的那一霎那,微妙地凝滯了一瞬。
洪曉那雙半眯著的眼楮里,懶洋洋的饜足瞬間褪去。
一點冰冷到極致、又帶著獵食者般戲謔的光芒如同兩點火星,在深不見底的瞳孔里驟然跳躍起來!像是終于抓住了什麼有趣的破綻。
陳煒強迫自己的目光從那場景上撕開,挪開,然後才邁步走入。
他拉開洪曉對面那張黃花梨圈椅,動作有些滯澀,坐了下去。
坐下時,眼角余光依然避不開那女孩水蛇般纏繞在洪曉手臂上的身體線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