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卷著鵝毛大雪拍打在洞府石門上，發出嗚嗚的聲響。張小純攏了攏被寒風掀起的袍角，看著那扇緊閉的玄鐵大門，突然覺得自己這趟來得有些冒失。昨夜在通天王府拍著胸脯說要掀了靈久天尊的桌子，可真要找公孫婉兒幫忙時，手心竟沁出了冷汗。
“當年把她從鬼母體內拽出來，沒趁機敲點好處，真是失策。”張小純嘀咕著，正想再喊一聲，腳下的冰面突然裂開蛛網般的紋路。他猛地後退，就見石門在吱呀聲中緩緩開啟，一股混雜著血腥味的寒氣撲面而來。
洞府內沒有點燈，只有牆壁上瓖嵌的幽冥石散發著幽幽綠光，將公孫婉兒的身影拉得頎長。她斜倚在玉榻邊，指尖纏繞著縷黑發，見張小純進來，忽然咯咯笑起來“小哥哥倒是稀客，這北境天寒地凍的，莫非是想找婉兒暖床？”
話音未落，她身影已如鬼魅般飄到張小純面前，吐氣如蘭的氣息里帶著淡淡的尸香。張小純下意識後退半步，撞在冰冷的石壁上——這女人身上的氣息比當年在邪皇朝小鎮時更危險了，那笑容里藏著的獠牙幾乎要刺破偽裝。
“別鬧。”張小純干咳一聲，從儲物袋里摸出個錦盒，“這個給你。”
錦盒打開的瞬間，洞府內突然響起龍吟。里面躺著枚鴿蛋大小的龍元珠，是他當年斬殺深淵魔龍時留下的，此刻正散發著灼熱的光，將公孫婉兒臉上的幽綠驅散了幾分。
公孫婉兒的瞳孔微微收縮，卻沒去接“小哥哥這是想收買我？”她指尖突然彈出道黑絲，擦著龍元珠飛過，將石壁穿出個細不可查的孔洞，“可惜啊，婉兒現在什麼都不缺，就缺個”
“缺個能證明自己忠心的投名狀？”張小純打斷她的話，將錦盒合上，“我知道邪皇對你還存著疑慮，畢竟你取代了鬼母的位置。”
公孫婉兒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轉身走到玉榻邊坐下，指尖劃過榻上盤繞的骷髏頭“那又如何？”
“我可以給你個機會。”張小純深吸口氣，開門見山，“紫林侯現在是神羅州的大尊，你只需對外宣稱，他早在北岸州失陷前就投靠了邪皇朝”
“張小純！”公孫婉兒猛地抬頭，眼底的尸火驟然暴漲，“你當邪皇朝是傻子？這種謊言”
“是不是謊言不重要。”張小純盯著她的眼楮，“重要的是，邪皇需要一個理由安撫麾下，靈久天尊需要一個替罪羊平息眾怒，而你”他頓了頓，加重語氣，“需要一場勝利鞏固地位。”
洞府內陷入死寂，只有幽冥石的綠光在兩人臉上明明滅滅。公孫婉兒忽然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好一個一石三鳥，可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就憑這個。”張小純抬手結印，輪回過去經的符文在掌心流轉，映出公孫婉兒當年在靈溪宗時的模樣——那時她還叫婉兒，梳著雙丫髻，手里攥著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糕。
公孫婉兒的笑容僵在臉上，周身的黑氣突然狂暴起來，洞府頂的冰稜簌簌直落“你敢”
“我不想與你動手。”張小純收起符文，語氣平靜，“但神羅州是通天修士的根基，誰動了它，我就讓誰付出代價。”
話音未落，公孫婉兒已化作道殘影撲到他面前，指尖帶著蝕骨的寒氣直刺他心口。張小純早有防備，側身避開的同時，右手順勢按在她的肩窩——那里是她當年被鬼母殘魂侵蝕的舊傷。
“唔”公孫婉兒悶哼一聲，身形踉蹌著後退，臉上首次露出痛楚。
“你”她又驚又怒，這處舊傷連邪皇都不知道，張小純是怎麼發現的？
“當年在聖皇城，我幫你壓制鬼母殘魂時就察覺了。”張小純緩步逼近，“你我相識百年，我知道你的軟肋在哪。”
公孫婉兒眼中閃過掙扎，她猛地轉身，指尖在虛空一劃，一道黑門憑空出現，門後傳來無數厲鬼的尖嘯“你就不怕我把你拖進萬魂窟？”
“怕。”張小純坦誠道，“但比起這個，我更怕看到巨鬼王前輩鬢角的白發，更怕看到通天修士們在神羅州像狗一樣被驅使。”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公孫婉兒，算我求你這一次。”
黑門後的厲鬼尖嘯突然停了，公孫婉兒背對著他，肩膀微微顫抖。過了許久，她才緩緩轉身，眼底的尸火已熄滅，只剩下復雜的情緒“你可知這樣做，會徹底激化聖皇朝與邪皇朝的矛盾？”
“那又如何。”張小純聳肩，“反正他們遲早要打起來。”
公孫婉兒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咯咯笑起來，笑聲里帶著釋然也帶著瘋狂“好，我幫你。但你要記住”她一步步逼近，直到兩人鼻尖相抵，“欠我的人情，遲早要還。”
溫熱的吐息噴在張小純臉上，帶著危險的甜香。他下意識後退，卻被公孫婉兒伸手勾住腰帶“怎麼，怕了？”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咬，“要不要留下來嘗嘗婉兒的手藝？”
溫熱的觸感傳來時，張小純渾身汗毛倒豎，猛地推開她“不用了！事不宜遲，你盡快”
話沒說完，他已化作道流光沖出洞府，連龍元珠都忘了帶走。看著他狼狽逃竄的背影，公孫婉兒拿起錦盒，指尖摩挲著冰涼的龍元珠，忽然低頭輕笑，笑聲里帶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暖意。
“傻子”她輕聲呢喃，揮手將黑門散去，“紫林侯麼倒真是個不錯的祭品。”
洞府外，張小純踩著風雪疾行，耳邊還殘留著那帶著尸香的吐息。他摸了摸發燙的耳根，突然覺得這趟北境之行比面對靈久天尊的神念還要驚險。
“這女人真是個妖孽”他嘀咕著加快速度，天邊已泛起魚肚白，再過幾個時辰，神羅州就要變天了。
風雪依舊，卻仿佛帶著某種躁動的預兆，卷著北境的寒意，向著第二仙域的腹地，悄然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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