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燭台上的幽冥火突然暴漲三寸，將趙天驕的影子投射在斑駁的艙壁上，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神算子手中的算籌 當落地，宋缺的影劍竟在劍鞘中微微震顫——他們從未見過這位道極榜首如此失態，那雙向來冷冽如冰的眼眸，此刻卻燃燒著熾熱又慌亂的火焰。
"小純，我該如何......"趙天驕的聲音罕見地發顫，指節捏得發白，"上次她與左道並肩觀星，我......"他猛地閉上嘴，喉結艱難滾動，似將未出口的妒意生生咽下。
張小純轉動著手中的玉杯，杯壁映出對方緊繃的下頜線。他想起三日前在甲板上，趙天驕望向陳月姍背影時，衣角被海風掀起的剎那，露出的那截纏繞著紅繩的玉簡——那是用初戀修士發絲煉制的相思引，堂堂道極榜首，竟也會用這般笨拙的方式寄托情愫。
"情之一字，如逆水行舟。"張小純將杯中靈釀一飲而盡，寒玉杯底浮現出若隱若現的太極道紋，"趙師兄可知，陳月姍每日寅時會在船尾收集星露？"他指尖凝出一縷冰絲，在空中勾勒出女子采集星露的剪影，"可曾注意到，她用來盛露的玉瓶，刻著左道的獨門印記？"
艙內空氣驟然凝固。趙天驕周身的冰藍色道紋不受控地迸發，將地面的青磚震出蛛網狀裂痕。他想起半個月前，自己耗費三枚元嬰精魄煉制的星燈，終究沒敢送到那人手中，而左道隨手送出的破玉瓶，卻能換來她難得的笑顏。
"這是場賭局。"張小純取出一面銅鏡，鏡面倒映出甲板上陳月姍與左道交談的畫面，"你若只想守，必輸無疑。"他屈指彈向鏡面，畫面驟然扭曲，化作漫天破碎的菱形，"但若是攻......"
話音未落，公孫婉兒的聲音突然從銅鏡中傳來︰"趙師兄可知，月姍師妹最恨藏頭露尾之輩？"鏡中浮現女子妖冶的笑靨，她指尖纏繞的銀絲正把玩著左道的骨笛，"半個月前，有人用這笛子吹奏了整夜的《鳳求凰》，可吹奏者卻始終躲在暗處。"
趙天驕猛地起身，衣擺帶翻桌上的靈釀。酒水潑在地上，竟詭異地凝結成冰花，每朵冰晶中都映出他從未示人的狼狽。他想起昨夜在甲板徘徊時，听到的陳月姍與左道的對話，女子說"真正的強者，不該連心意都不敢明言"，那時他才明白，自己引以為傲的隱忍，在她眼中不過是懦弱。
"贏字訣的真諦，在于破局。"張小純掌心亮起陰陽魚虛影，將滿地狼藉盡數吞噬，"亡，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口，非巧言令色，而是赤誠相告；月，不在天時，而在把握人心的陰晴圓缺。"他取出一枚刻著逆河宗紋章的玉簡，"這里面記錄著陳月姍的三百六十五個喜好，從她偏愛的靈茶火候，到修煉時最厭的道紋波動。"
神算子倒吸冷氣，宋缺的瞳孔劇烈收縮——這些私密信息，就算是親傳弟子也未必能知曉。趙天驕顫抖著接過玉簡，指腹撫過"最愛焰靈果，需親手采摘才甜"的字跡，忽然想起三個月前，自己獵殺焰靈獸王時，隨手將戰利品拋給了下屬。
"至于貝......"張小純狡黠一笑，袖中飛出一只小巧的聚寶盆，"並非靈石，而是投其所好的真心。"盆中突然綻放出一朵幽冥火蓮，花瓣上流轉著陳月姍最愛的赤金色光芒，"左道送的是骨笛，你便送能守護她的星辰；他擅長暗度陳倉，你就光明正大示愛。"
趙天驕凝視著火蓮，想起陳月姍曾說"最羨雙生蓮並蒂開"。他的道紋突然劇烈震蕩，在虛空中凝聚出兩朵交纏的冰蓮，這是他修煉以來，第一次在非戰斗狀態下動用本命道韻。
"最後是凡。"張小純收起笑容，神色前所未有的鄭重，"放下道極榜首的架子，去做那個會為她緊張到道紋紊亂，會因她一笑而忘卻天道的凡人。"他指向銅鏡中左道離去的背影，"看到他腰間的同心結了嗎？那是陳月姍親手所制，卻被他當作戰利品炫耀。"
趙天驕周身寒氣暴漲，艙內溫度驟降至冰點。他終于明白，為何陳月姍看左道的眼神中，總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失望——她要的從來不是臣服，而是對等的真心。
"我明白了。"趙天驕將玉簡貼身收好，冰藍色道紋化作漫天星芒，"明日寅時，我會帶著親手采摘的焰靈果，去赴一場注定的相遇。"他轉身離去時，衣角揚起的弧度，竟比往日多了幾分鮮活。
艙門關閉的剎那，張小純癱倒在椅子上，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方才調動太極道紋推演情局，竟比與元嬰修士對戰還要消耗心神。公孫婉兒的身影從銅鏡中完全顯現，她拋來一枚晶瑩的鱗片︰"演得不錯，這是金紋鯉的逆鱗，能屏蔽道紋感應三日。"
張小純把玩著鱗片，想起杜凌菲留下的天人魂，忽然輕笑出聲。修真界爭的是天道，可這情之一字，又何嘗不是另一種需要披荊斬棘的道？
甲板上，趙天驕望著漫天星辰，手中的焰靈果在道紋滋養下愈發鮮艷。他第一次覺得，這冰冷的戰舟，竟也染上了幾分暖色。遠處，陳月姍的洞府燈火未熄，如同暗夜中最溫柔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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