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商劫帝辛心魔錄
一、紫霄宮的棋盤
紫霄宮的混沌氣流在十二道身影對峙間翻涌,人道六聖與天道六聖的氣息踫撞讓殿外的星辰都抖落了三層光暈。
林燁站在女媧身側,指尖還殘留著剛才與太清道德天尊對掌時的灼熱,他看著鴻鈞道祖垂眸撫須的模樣,忽然明白這場對峙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爭勝負。
“人道當順天道而行。”元始天尊的聲音帶著玉如意敲擊金鐘的清越,十二品蓮台在他座下綻放出鎮壓鴻蒙的金光,“帝辛剛愎,商朝氣數已盡,微子啟仁厚,當承大統。”
“放屁!”神農氏握著赭鞭的手青筋暴起,藥鼎中翻騰的百草靈氣驟然沸騰,“人道興衰豈容天道指手畫腳?帝辛雖有過,卻也是人族共主,輪得到你們替人族選王?”
林燁忽然注意到鴻鈞道祖的眸子泛起漣漪,那道橫貫三界的神念正穿透紫霄宮,落在朝歌的摘星樓上。他想張口提醒,卻被女媧按住手腕——女神的指尖冰涼,鳳眸里盛著與她身份不符的焦慮。
當鴻鈞的神念觸踫到帝辛眉心的那一刻,朝歌上空的氣運金龍發出一聲哀鳴。正在批閱奏章的帝辛猛地抬頭,青銅燈盞里的火苗詭異地扭曲成黑色,他看見銅鏡里的自己眼角滲出了一絲暗紅,像被誰硬生生剜去了一塊魂魄。
二、摘星樓的裂痕
帝辛摔碎第三十七面銅鏡時,微子啟捧著湯藥站在殿外,白玉碗沿的熱氣在他掌心凝成霜花。他听見兄長嘶啞的怒吼撞在梁柱上,那聲音里有他從未听過的惶恐——就像當年在 里獄中,父親臨終前攥著他們兄弟倆的手,說“商湯基業,系于爾等”時的顫抖。
“陛下,該喝藥了。”微子啟推門的手頓了頓,地上的瓷片反射著摘星樓外的殘陽,像一地凝固的血。
帝辛背對著他站在窗前,玄色龍袍的下擺拖在碎瓷中,發出細碎的刮擦聲。“你來看,”他忽然開口,聲音像被砂紙磨過,“那天上的星星,是不是都在笑孤?”
微子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夜幕初垂的星空清朗如常。但當他看向帝辛的側臉時,心髒驟然縮緊——兄長的瞳孔里,二十八星宿正以詭異的軌跡旋轉,每一顆星辰都拖著墨色的尾痕。
“兄長累了。”微子啟將藥碗放在案上,伸手想替他整理凌亂的衣襟,卻被一股蠻力甩開。
帝辛猛地轉身,眼角的紅痕已經蔓延到顴骨,像兩條爬行的血蟲。“孤不累!”他抓住微子啟的衣襟,龍袍上的金線刺得人皮膚生疼,“孤是商王!是天命所歸的共主!憑什麼?憑什麼他們說換就換?”
微子啟看著兄長眼底的瘋狂,忽然想起小時候在太廟里,父親教他們辨認先祖牌位。那時帝辛還叫子受,攥著他的手說“二哥,將來我做王,你就做太宰,咱們兄弟一起守著這江山。”
“兄長,”他掰開帝辛的手指,聲音輕得像嘆息,“不管誰坐在王位上,你都是我弟弟。”
這句話讓帝辛的動作僵住了。墨色從他眼底退潮般褪去,只留下深深的疲憊。但當微子啟轉身離開時,那抹暗紅又悄然爬上他的眼角,像藤蔓纏住了枯木。
三、魔影染龍座
帝辛第一次听見那個聲音,是在太廟的深夜。歷代商王的牌位在燭火中搖晃,他跪在成湯的靈位前,指尖摳著青磚上的裂紋。
“他們奪走了你的一切,”那聲音像毒蛇吐信,帶著硫磺的灼熱,“天道不公,人道懦弱,只有力量才是真的。”
帝辛猛地抬頭,空蕩蕩的太廟只有他自己的影子。但當他低頭時,看見地磚上的倒影正對著他笑——那影子沒有五官,脖頸處纏繞著黑色的霧氣。
“你是誰?”他握緊腰間的青銅劍,劍穗上的玉佩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
“我是被遺忘者,是被背叛者,”影子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我是羅 。”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帝辛的記憶——在紫霄宮听道時,鴻鈞道祖提過的禁忌,那個與天道為敵的魔祖。他想拔劍斬碎影子,卻發現四肢像灌了鉛,只能眼睜睜看著黑霧從地磚縫隙里涌出來,纏上他的腳踝。
“鴻鈞動了你的命盤,天道六聖默許了這場掠奪,”羅 的聲音帶著蠱惑的韻律,“連你的親哥哥都接受了這一切,你還在堅持什麼?”
黑霧順著血脈往上爬,所過之處傳來刺骨的癢。帝辛看見自己的指甲變得烏黑尖利,掌心里浮現出繁復的魔紋。他想起微子啟溫和的笑容,想起朝臣們躲閃的眼神,想起紫霄宮上空那道冰冷的神念——所有畫面都被黑霧染上血色。
“接受我,”羅 的聲音變成了呢喃,“我讓你拿回屬于你的一切。”
當第一縷魔氣沖破泥丸宮時,帝辛發出一聲長嘯。太廟的梁柱轟然炸裂,歷代先王的牌位在空中碎成齏粉。
他站直身體,玄色龍袍無風自動,原本明亮的眼眸徹底被墨色淹沒,只有瞳孔中央,一點猩紅如跳動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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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萬魔來朝
首陽山的桃林深處,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老者正在釀酒。當帝辛的氣息跨越三千里傳來時,他手里的酒葫蘆“啪”地掉在地上——杜康看著自己枯槁的手掌浮現出魔紋,忽然放聲大笑,笑聲震落了滿樹桃花。
“三千年了,”他舔了舔唇角,露出尖銳的犬齒,“終于有人敢再掀這天地了!”
七天後,杜康出現在朝歌城外。曾經的釀酒聖人如今青面獠牙,身後跟著三千酒魔,所過之處江河皆化醇酒,醉倒的生靈轉眼化作魔兵。
守城的衛兵想放箭,卻發現弓弦都化作了毒蛇,纏繞著他們的脖頸。
“替我通報,”杜康對著城門喊道,聲音震得城樓簌簌掉灰,“舊部杜康,參見新主!”
帝辛坐在原本屬于微子啟的王座上,看著階下躬身的杜康,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魔紋已經蔓延到他的脖頸,像一條黑色的項鏈。“孤不需要廢物。”
杜康大笑起來,揮手召來一個酒葫蘆。葫蘆口傾瀉出的不是酒,而是無數哀嚎的魂魄。
“當年羅 魔祖敗亡,我等殘部躲在三千魔界苟延殘喘,”他的聲音陡然尖銳,“如今新主承魔運而生,當率我等踏碎紫霄宮,再立魔天!”
帝辛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按在杜康頭頂。一股精純的魔氣順著他的掌心注入,杜康發出舒服的呻吟,青面獠牙的模樣漸漸隱去,變回了仙風道骨的老者模樣,只是眼底始終有黑霧流轉。
“不夠。”帝辛收回手,看著掌心的魔紋,“孤要所有的人。”
消息像瘟疫一樣傳遍洪荒。曾經被鎮壓在十八層地獄的血河老祖,帶著百萬血尸從黃泉涌出;
隱于不周山斷壁的魔蚊道人,吸干了整座山脈的靈脈前來投奔;就連西昆侖的白澤,也在某個深夜撕碎了自己的祥瑞之氣,化作猙獰的骨獸跪在朝歌殿前。
微子啟的太宰府里,侍官捧著急報瑟瑟發抖。“大人,血河老祖已至朝歌,城外百里盡成赤地……”
微子啟正在擦拭父親留下的青銅爵,聞言只是淡淡“嗯”了一聲。爵杯上的雲紋被擦得發亮,映出他平靜的臉。
“大人,再不管管,恐怕……”
“他是我弟弟。”微子啟放下爵杯,聲音里听不出喜怒,“小時候他搶了我的糖葫蘆,我也沒告訴父親。”
侍官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退了出去。窗外的月光落在微子啟身上,在他腳邊投下長長的影子——那影子與摘星樓里帝辛的影子,竟在月光下悄悄重疊。
五、聖人的棋局
媧皇宮里,林燁看著水鏡中朝歌的景象,眉頭擰成了疙瘩。血河翻滾的城外,帝辛正站在尸山之巔,接受萬魔朝拜,他身上的魔氣已經濃得化不開,連天地都在為這股力量顫抖。
“人道六聖,就看著他如此胡鬧?”通天教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誅仙四劍在他周身發出嗡鳴,“再不出手,洪荒都要被魔氣吞噬了!”
神農氏嘆了口氣,藥鼎里的草藥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那是人族的劫數,外人插手不得。”他看向女媧,“師妹,你當年摶土造人,難道忍心看人族落入魔道?”
女媧撫摸著膝上的山河社稷圖,圖中萬里河山正在被墨色侵蝕。“鴻鈞動了帝辛的命魂,本就不合天道,”她的鳳眸里閃過一絲復雜,“如今魔祖殘部借他的身體現世,何嘗不是天道對鴻鈞的反噬?”
林燁忽然開口“你們有沒有想過,帝辛要的或許不是王位。”他指向水鏡中帝辛的側臉——在萬魔朝拜的狂熱里,那雙魔瞳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與此同時,紫霄宮的天道六聖也在爭論。太清道德天尊拂塵輕掃,試圖拂去殿內彌漫的魔氣“帝辛已成魔障,當以太極圖鎮殺。”
元始天尊皺眉“不可,他身上有人族氣運,強行鎮殺,恐傷人道根基。”
接引道人雙手合十,九品蓮台散發出微弱的金光“不如渡化他?”
話音未落,水鏡中的帝辛忽然抬頭,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直直看向紫霄宮的方向。他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牙齒,對著虛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鴻鈞道祖的手指終于停止了撫摸胡須的動作。“此子心魔已深,”他緩緩開口,聲音里听不出情緒,“讓微子啟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讓一個凡人去對抗已經成魔的帝王?
鴻鈞沒有解釋,只是閉上了眼楮。只有林燁在那一瞬間,看見道祖垂落的袖擺下,手腕上浮現出與帝辛掌心相同的魔紋,又迅速隱去。
六、兄弟
微子啟走進摘星樓時,正看見帝辛在生吃一頭白虎。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淌,滴在龍袍上,綻開一朵朵妖異的花。殿內的柱子上綁著幾十個仙神,他們的元神正被黑色的鎖鏈一點點抽出,化作帝辛口中的霧氣。
“兄長。”微子啟的聲音很平靜,像在喚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帝辛猛地轉頭,滿嘴的血沫讓他的笑容顯得格外猙獰。“你來了?”他扔掉手里的虎骨,骨頭上的血肉瞬間被魔氣吞噬干淨,“來看孤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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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祭日快到了。”微子啟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包,里面是兩塊麥芽糖,“小時候你總搶我的吃,這次我多帶了一塊。”
帝辛的動作僵住了。墨色的瞳孔劇烈收縮,那些翻騰的魔氣忽然變得紊亂。他看著微子啟遞過來的麥芽糖,又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猛地後退一步,撞翻了身後的丹爐。
“滾!”他嘶吼道,魔氣在他周身炸開,“孤不是子受!孤是魔主!是要踏碎天道的存在!”
微子啟沒有滾。他剝開一塊麥芽糖,自己先咬了一口,然後把另一塊遞到帝辛面前。“不管你是商王,還是魔主,”他的眼神清澈如水,“你都是我弟弟。”
就在兩人指尖即將觸踫的瞬間,帝辛眼中的猩紅驟然爆發。他抓住微子啟的手腕,魔氣像潮水般涌過去。“那你就陪孤一起入魔!”
劇痛讓微子啟彎下了腰,但他始終沒有松開握著麥芽糖的手。“兄長,”他看著帝辛痛苦扭曲的臉,忽然笑了,“你還記得嗎?那年你掉進冰湖里,是我把你背回來的。那時你凍得說不出話,卻死死攥著給我偷的野果。”
帝辛的身體開始顫抖。那些被魔氣覆蓋的記憶碎片,像沖破冰層的嫩芽,一點點鑽出來。太廟里的燭火,父親的手掌,還有眼前這個人總是溫和的笑容……
“不……”他想甩開微子啟,卻發現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顫抖。脖頸上的魔紋開始褪色,露出原本的膚色。
遠處的紫霄宮,鴻鈞道祖猛地睜開眼,一口鮮血噴在身前的蒲團上。媧皇宮里,林燁看著水鏡中帝辛身上忽明忽暗的魔氣,忽然明白了什麼。
“原來如此……”他喃喃道,“人道最大的道,不是氣運,是人心。”
帝辛最終還是松開了手。他看著微子啟手腕上被魔氣灼傷的痕跡,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墨色從他眼底褪去,露出原本明亮的眼眸,只是那雙眼眸里此刻盛滿了淚水。
“二哥……”他跪坐在地,像個迷路的孩子,“我好像……做錯事了。”
微子啟蹲下來,把那塊已經融化的麥芽糖塞進他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開,帶著一點苦澀。“沒關系,”他輕輕拍著帝辛的背,“回家了,子受。”
摘星樓外,萬魔忽然發出惶恐的嘶鳴。沒有了帝辛的魔氣支撐,他們的身形開始潰散。血河老祖發出不甘的怒吼,最終化作一灘血水滲入大地;杜康看著恢復清明的帝辛,忽然大笑起來,笑聲里帶著解脫,最終化作一道青煙消散。
七、尾聲
三日後,微子啟將王位還給了帝辛。朝歌城外的血河開始退去,露出肥沃的土地。那些被魔化的生靈漸漸恢復原狀,只是每個人的眉心,都留下了一點淡淡的朱砂痣。
紫霄宮的對峙無聲結束。人道六聖與天道六聖誰也沒有獲勝,但所有人都明白,洪荒的格局已經悄然改變。林燁站在女媧身邊,看著遠處重新變得清明的星空,忽然問道“鴻鈞道祖……到底想做什麼?”
女媧搖搖頭,鳳眸里閃過一絲了然“或許,他只是想看看,人心與天道,到底哪個更重。”
帝辛重新坐上王位的那天,微子啟站在階下,手里捧著父親留下的青銅爵。新王的眼角還殘留著淡淡的紅痕,但那雙眼楮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清明。
“孤會證明,”帝辛的聲音傳遍朝歌,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人族的路,該由人族自己走。”
陽光穿過雲層,落在兄弟二人身上,在金磚上投下兩道交疊的影子。遠處的太廟里,新立的牌位前,兩根麥芽糖安靜地躺在香爐旁,像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孩童。
林燁看著這一幕,忽然笑了。或許洪荒的劫數從未停止,但只要還有這樣的羈絆存在,無論天道如何變幻,人道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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