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撕扯著六月的暮色，林陽推著改良過的多功能餐車拐進盛安城老街時，鼻尖突然漫上酸澀。三年了，這條青石板路的苔蘚還是長在第三塊磚的裂縫里，街角槐樹的影子依然能遮住甦家老宅半扇木門——只是門楣上"甦氏涼粉"的布幡，褪成了洗舊的月白色。
"奶奶，今兒的醋少擱了半勺。"
軟糯的嗓音從竹簾後飄出來，林陽握著餐車把手的指節驟然收緊。竹簾掀起的瞬間，穿淺藍布衣的女人端著青瓷碗轉身，腕間銀鐲叮當，撞碎了他胸腔里蟄伏的悸動。
甦瑤。
她鬢角沾著面粉，眼尾的細紋比記憶里深了些，看見陌生男人站在攤前，下意識把裝涼粉的搪瓷盆往懷里攏了攏︰"要...要幾碗？"
"來碗全家福。"林陽低頭翻找零錢，喉結滾動著咽下那句"我回來了"。系統面板在視網膜上閃爍，今日任務︰【老街夜市•拯救甦氏涼粉攤，積分+500】。他余光瞥見竹筐里蔫巴巴的黃瓜絲，案板上結了殼的芝麻醬，心口抽得發疼。
三年前車禍醒來，他在八歲孩童的軀殼里激活美食系統，穿街走巷擺攤時總想起妻子熬的南瓜粥。此刻終于回到原世界，卻見她連涼粉的配料都湊不齊——搪瓷盆沿的缺口，還是結婚那年他騎車摔的。
"姑娘，你這涼粉..."
"不好吃不要錢。"甦瑤快手快腳拌好調料，酸豆角碎簌簌落在晶瑩的粉皮上，"奶奶生病後，我總把握不好火候..."她忽然頓住，盯著林陽撒蔥花的手勢——跟亡夫當年給她煎糖油粑粑時一模一樣。
竹簾突然劇烈晃動，佝僂著背的老太太扶著門框咳嗽︰"瑤瑤，隔壁周嬸說有貴人...哎？"渾濁的眼楮突然瞪大，"陽陽？"
林陽渾身血液凝固。三年前他"出差"再未歸，甦家奶奶竟還記得他小名。甦瑤的筷子"當啷"掉進盆里，湯汁濺在她磨破的袖口上，暈開深色的圓斑。
"奶奶，我..."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人抹著眼楮往屋里挪，"灶台上有瑤瑤腌的酸蘿卜，你最愛配著涼粉吃..."
夜風卷著槐花香，竹簾在三人之間搖晃。林陽摸出系統獎勵的伊比利亞黑豬肉餡︰"試試這個。"甦瑤指尖發顫，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用擺攤以外的正經廚藝。當酸菜肉包的香氣從臨時支起的鐵板爐飄出，老街的蟬鳴突然靜了。
"老板！再來兩個包子！"
"這餡怎麼這麼鮮？里面有蝦仁吧？"
二十分鐘不到，三十個包子賣得精光。甦瑤攥著皺巴巴的零錢，忽然笑出聲︰"你以前總說擺攤沒出息，現在倒成了救命稻草。"她眼角的淚光映著路燈，"奶奶的藥費，明天的涼粉礬...都有著落了。"
林陽低頭給餐車加裝自動攪餡器，系統提示音在耳畔炸響︰【檢測到宿主情感波動，解鎖隱藏食譜•甦氏涼粉改良版】。他舀起半勺骨湯，兌進甦瑤祖傳的涼粉汁里，琥珀色的湯汁瞬間透亮。
"嘗嘗。"
酸辣鮮香在舌尖炸開的剎那，甦瑤的眼淚砸在粗瓷碗沿。這是奶奶教她的秘方，卻比記憶中多了抹醇厚——像那年暴雨夜，加班歸來的林陽順路買的蟹粉湯包。
"明天去醫院門口擺攤吧。"林陽啟動餐車的太陽能板，暖黃的燈光照亮甦瑤泛紅的眼尾，"我...認識個護士長，她說術後病人最饞這口酸辣。"
更深露重時，老街最後一盞燈籠熄滅。甦瑤抱著空盆往家走，听見身後餐車叮叮當當的響。那個總說"等我升職就不讓你受累"的男人，此刻正蹲在車尾鼓搗新焊的調料架，月光給他的背影鍍了層毛茸茸的邊。
"陽陽。"她突然轉身，"明天...要不要加個煎蛋？"
林陽抬頭笑，眼角的細紋跟三年前一模一樣︰"再加根烤腸。系統說，住院部的小孩最愛這個。"
竹簾後傳來奶奶的咳嗽聲，混著夏夜的風，把兩個中年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鐵板爐的余溫里，酸菜的酸、骨湯的鮮、還有記憶里糖油粑粑的甜，在盛安城的老巷里慢慢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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