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霓虹爬上林陽的白大褂時，他正對著手機里的未接來電發呆。三個來自李悅的通話記錄，像三根細針扎在鎖屏界面——那是他今早落在更衣室的手表，此刻正靜靜躺在甦瑤的碎花圍裙口袋里。
"爸！媽媽的小肉餅會跳舞！"女兒的視頻突然彈出來，畫面里甦瑤正手忙腳亂地翻著鐵板，油星子濺在她發梢，卻笑出了大學時在操場賣檸檬水的弧度。林陽喉頭一緊，想起上周她紅著眼眶說"再給我三天"時，手里攥著的正是他摘下的婚戒。
拐過巷口，熟悉的醬香混著孜然味撲面而來。甦瑤的新餐車果然換了模樣，不銹鋼台面擦得 亮，車身上歪歪扭扭貼著女兒畫的熊貓，正是今早他在女兒書包里發現的涂鴉。"升級版多功能餐車，十分鐘五十個。"她頭也不抬地抹醬，"系統說...說攢夠積分能換學區房。"
鐵板滋滋作響，林陽忽然想起六年前。那時他剛進醫院輪轉，甦瑤挺著孕肚在夜市賣雞蛋灌餅，油煙燻黃了她的白球鞋，卻總把最熱乎的餅塞進他懷里︰"陽陽趁熱吃，今天賺了八十塊呢。"如今她手腕上還戴著那時買的紅繩，只是曾經圓潤的指尖，多了道新燙的疤。
"幫我遞蔥花。"甦瑤的聲音打斷回憶。林陽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穿上了她備的藍圍裙，和她的粉色湊成一對。鐵板上的肉餅鼓起金黃的邊，他忽然看清她鬢角的碎發里，藏著幾根不易察覺的白發。
"媽媽！爸爸的圍裙髒啦！"女兒舉著作業本從帳篷里鑽出來，林陽下意識去接，卻踫落了她手里的相框——那是去年全家福，他的白大褂上還別著甦瑤繡的小熊胸針。"上周幼兒園要帶父母照片..."女兒聲音越來越小，甦瑤背過身去給肉餅刷醬，肩膀微微發顫。
夜市的風卷起落葉，林陽忽然想起昨夜在辦公室，李悅說"你笑起來的樣子和面對病人時不一樣"。可此刻鐵板的熱氣撲在臉上，他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這樣笑過——甦瑤把第一個出鍋的肉餅塞進他嘴里，肉汁混著秘制醬料在舌尖炸開，是記憶里家的味道。
"叮——"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宿主首次雙人出攤，獎勵回憶食譜︰大學雞蛋灌餅。"甦瑤的手抖了抖，林陽看見她偷偷抹了下眼角。鐵板升溫，兩人默契地復刻起六年前的動作︰她 餅皮，他打雞蛋，女兒在旁邊數著"一個、兩個..."，像回到那些沒錢卻滾燙的日子。
"林醫生？"熟悉的女聲傳來。李悅抱著文件夾站在光暈外，目光落在林陽的圍裙上。甦瑤的動作頓了頓，低頭給女兒擦嘴角的醬汁。"科室會診。"林陽扯下圍裙，觸到口袋里硬硬的東西——是甦瑤偷偷塞回的婚戒。
轉身的瞬間，他听見女兒奶聲奶氣地問︰"媽媽，爸爸的手表為什麼在你這兒呀？"甦瑤的聲音混著肉餅的脆響︰"因為...因為爸爸要把最重要的東西，交給最安心的人保管呀。"
夜市收攤時，系統提示積分破千。甦瑤看著抽獎界面的"家庭溫泉券"，忽然笑出聲︰"明天周末，帶囡囡去泡湯吧。她念叨好久了。"林陽接過她手里的鐵板刷，觸到她掌心的薄繭，忽然想起陳教授上周說的話︰"年輕人總以為激情是愛，其實能把日子熬成糖的，才是真感情。"
月光漫過餐車上的熊貓涂鴉，女兒趴在林陽肩頭睡著了，手里攥著半塊肉餅。甦瑤收拾調料瓶的手忽然被握住，林陽摘下的黑框眼鏡上蒙著霧氣︰"明天...我陪你去早市挑里脊。"
遠處的便利店亮起24小時燈牌，照見甦瑤泛紅的眼尾。鐵板余溫未盡，夜市的喧囂漸漸散去，唯有兩人影子在地上交疊，像六年前那個初雪夜，他陪她守著最後一張餅，等著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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