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青石板巷時，林陽正往竹篾簸箕里碼新炸的臊子。油花在陶罐里滋滋作響，混著陳醋與花椒的辛香，勾得斜對角修鞋攤的老李頭又開始敲竹杠︰"小林子，今兒臊子多熬了半碗吧？"
甦瑤系著靛藍粗布圍裙從折疊桌後探出頭，發間沾著幾粒面粉︰"李叔，您上周剛賒了三碗面的賬。"話音未落，巷口忽然傳來脆生生的童音︰"老板！三碗油潑面，多加辣子！"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攥著皺巴巴的十元紙幣，身後跟著穿校服的哥哥——這對兄妹每周五放學必來，雷打不動。
林陽抄起竹筷的手頓了頓。女孩的口音帶著西北侉調，像極了老家麥收時節蹲在地頭啃饃的娃。他低頭攪著滾水鍋里的面條，腕間舊疤在蒸汽里若隱若現——那是三年前在隴南大集，被滾燙的臊子鍋濺到的。
"老板，你這辣子真香啊。"穿碎花襯衫的中年女人吸溜著面，忽然抬頭，"听著不像本地人？"竹棚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甦瑤下意識看了眼林陽。自去年深秋在大學後門擺攤相識，她從未問過他的來歷，只知道他揉面時總望著西北方向出神。
"甘肅隴南的。"林陽往空碗里舀臊子，紅油裹著碎肉澆在面上，"家里原來在大集賣羊雜碎。"話音未落，巷口突然炸響驚雷。銅錢大的雨點砸在鐵皮棚頂，甦瑤手忙腳亂收竹椅，卻見林陽已經抄起塑料布往食材上蓋——那雙布滿薄繭的手，在暴雨中穩穩護住了裝臊子的陶罐。
"快進來！"甦瑤拽住躲雨的母女，轉身撞上林陽濕漉漉的後背。他懷里抱著的，除了顧客落下的帆布包，還有那罐舍不得淋濕的臊子。"傻不傻，臊子比人金貴？"她掏出帕子擦他額角的水，卻觸到他手背上的灼痛——方才收鍋時被蒸汽燙紅了一片。
雨幕中忽然亮起手電筒的光。穿雨衣的大爺扛著紙箱踉蹌跑來︰"小林！你嬸子蒸的槐花麥飯，趁熱！"紙箱里還躺著管燙傷膏，分明是看見林陽受傷了。跟著跑進來的，還有常來的出租車司機、隔壁文具店的老板娘，窄窄的竹棚突然擠得滿滿當當，檐角滴落的雨水都帶著人情味。
"叮——"
系統提示音在耳畔炸開時，林陽正給甦瑤涂藥膏。【支線任務•人間煙火】完成度100，獎勵【西北記憶•羊肉抓飯】食譜。他指尖微顫，想起十二歲那年，父親在大集支起的第一口鐵鍋，也是這樣飄著羊肉與胡蘿卜的甜香。
"明天試試新花樣？"他轉頭問甦瑤，後者正借著應急燈補圍裙的破洞。燈光映著她睫毛上的雨珠，忽然噗嗤笑出聲︰"先把你這燙爪子養好。"說著掏出手機，"剛老李頭發消息，說巷口王奶奶想見你。"
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漫過青石板，林陽背著甦瑤準備的傷藥包走向巷尾。老舊的磚房前，王奶奶顫巍巍遞來個布包︰"娃，嘗嘗我腌的咸韭菜。"打開層層棉布，里頭躺著張泛黃的照片——年輕時的王奶奶站在隴南火車站前，身後是林立的白楊樹。
"六十年前，我跟著支援大西北的丈夫去了隴南。"老人摩挲著照片，"你做的臊子，跟火車站旁老林家的味道一模一樣。"林陽攥緊布包，喉間發緊。原來三年前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舊菜譜，竟在異鄉的雨夜里，勾住了另一縷鄉愁。
返回攤位時，甦瑤正借著路燈擦桌椅。她抬頭看見他發紅的眼眶，卻只是遞來杯溫姜茶︰"明天早市，羊肉抓飯的胡蘿卜要買黃心的。"林陽低頭喝茶，姜湯的辛辣混著遠處的槐花香，忽然听見系統提示︰【宿主羈絆值+50，解鎖隱藏功能•時光食盒】。
夜市的最後一盞燈熄滅時，林陽往空蕩的鐵鍋里添了勺清水。蒸汽升騰間，他仿佛又看見父親在大集的晨光里攪臊子，鍋底咕嘟作響，像在哼一首永遠沒詞的歌。甦瑤的圍裙蹭過他的衣袖，帶著淡淡的皂角香——這或許就是系統說的"人間煙火"，是西北的風，吹落江南的雨，在方寸攤位上，熬出的綿長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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