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鐵軌的冷硬感漫進道岔區，林野的膠鞋碾過碎石堆，發出細碎的聲響。他蹲在第三根軌枕旁，手里的超聲波探傷儀屏幕正跳動著綠色波形——這是檢測軌枕螺栓的常規流程，本應顯示均勻的金屬反射信號。
“不對。”他皺起眉，手指在屏幕上劃動。原本該呈現規則柱狀反射的螺栓位置，此刻卻像被揉皺的綢緞，波形雜亂得近乎瘋狂。更詭異的是，那些異常反射的頻率峰值，竟與鋼軌本體的聲阻抗圖譜完全重合。
“這不可能。”林野扯下手套，指節抵著下巴。軌枕螺栓通常采用35號鋼，而鋼軌是u71n合金，兩種材料的聲阻抗差異顯著，就像用木槌敲擊鐵鍋——聲音里帶著天然的“異質感”。可此刻，螺栓的聲波特征竟與鋼軌“如出一轍”，仿佛有人刻意抹去了它們的材質界限。
他抄起電子數顯千分尺，沿著螺栓外壁測量。螺紋間距、螺距、直徑……所有參數都符合標準，但當他用放大鏡對準螺栓頭部時，瞳孔驟然收縮——金屬表面有一行極淺的刻痕，被氧化層半掩著︰“k78237”。
這個編號他再熟悉不過。從報廢的道尺到電池模塊，從量子墨水的標志到熱影響區的晶粒，所有線索都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線串起，線的那頭，是那個籠罩在迷霧中的秘密項目。
“林工！”技術員小李抱著筆記本電腦跑過來，“後台數據顯示，這顆螺栓的共振頻率是1.5hz。”
1.5hz？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106章“幽靈信號”的核心頻率正是1.5hz——那組曾在深夜里穿透實驗室隔音牆的詭異震動，此刻竟與軌枕螺栓產生了共鳴。
他抓起小錘，用敲擊法重新檢測。金屬撞擊聲在道岔區回蕩，探傷儀屏幕上的波形突然扭曲成尖銳的蜂鳴。更恐怖的是，當敲擊頻率接近1.5hz時，螺栓表面竟泛起肉眼可見的震顫——像有只無形的手在撥弄它的“神經”。
“這是……共振。”林野的聲音發緊，“有人在螺栓里埋了炸藥，觸發條件是1.5hz的持續震動。”
小李的臉瞬間煞白︰“炸藥？那……那劉總每天審批文件時的蓋章聲？”
林野猛地抬頭。劉成的辦公室就在三百米外的調度樓，他有個習慣——每簽署一份文件，就用鋼印在右下角蓋一枚“劉成之印”。鋼印撞擊文件的脆響，頻率恰好是1.5hz。
“倒計時。”林野突然意識到什麼，迅速調出螺栓的超聲波成像。原本均勻的金屬內部，此刻浮現出一個紅色計時條，數字正以秒為單位跳動︰“115958”。
“他在拆除前啟動了自毀程序。”林野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觸發條件有三個︰1.5hz共振、螺栓材質異常、以及……”他盯著屏幕上的時間戳，“劉成今天已經蓋了兩次章，還差最後一次。”
小李顫抖著指向螺栓表面︰“看！螺紋！”
在紫外線燈的照射下，螺栓的螺紋紋路突然顯影出一幅詭異的波形地圖。那些原本用于防滑的螺旋槽，此刻竟變成了等高線般的曲線——每圈螺紋對應著一個波峰，波峰間距與高鐵列車的發車間隔完全一致。
“數據屠殺。”林野的聲音像被凍住了。他想起三個月前失蹤的老周，那個曾用探傷儀檢測過這批螺栓的技術員。老周的最後一條信息還在他手機里︰“他們在螺栓里藏了東西，和k78237有關……”
“林工！還剩五分鐘！”小李的聲音帶著哭腔。
林野的額頭滲出冷汗。他抓起探傷儀的超聲波探頭，對準螺栓表面。高頻聲波穿透金屬的瞬間，屏幕上的計時條突然劇烈抖動——引信的共振頻率被干擾了！
“有用！”他咬牙切齒，調整頻率至1.6hz，“繼續干擾！”
螺栓表面的震顫愈發劇烈，氧化層開始剝落，露出底下暗銀色的金屬光澤。那些原本用于固定的螺紋，此刻竟像活物般扭曲，逐漸拼出一行小字︰“oega s09”。<ega的微型存儲器！”林野倒吸一口涼氣。這種設備通常用于極端環境數據存儲，防水防磁，卻沒想到會被偽裝成螺栓埋進鐵路系統。
計時條跳到“000001”時，突然戛然而止。螺栓表面的紅色數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花狀的噪點。林野迅速用鑷子夾住螺栓，輕輕一旋——螺紋竟自動松動了！
“成功了？”小李湊過來看。
“別急。”林野將螺栓放入證物袋，又掏出另一台探傷儀，“看內部。”
屏幕上的超聲波成像逐漸清晰。螺栓內部的金屬結構中，竟嵌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表面刻著與螺栓相同的“k78237”編號。更讓他震撼的是，芯片周圍的金屬顆粒正在重新排列，在屏幕上投射出一行波形文字︰
引爆終止
“這是……”小李的聲音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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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的自白。”林野的手指撫過屏幕，“當超聲波頻率與螺栓的固有共振頻率錯位時，金屬內部的晶格會發生畸變，這些畸變的晶粒會像像素點一樣，重新排列成我們能看到的信息。”
他調出螺栓的制造參數，瞳孔驟縮——所謂的“35號鋼”根本不存在，這批螺栓的實際材質是oega公司研發的“聲紋合金”，能通過特定頻率的震動觸發化學反應。而芯片里的“引爆終止”代碼，正是用被銷毀的探傷數據波形寫成的。
“他們想用螺栓當炸彈，用1.5hz的共振當開關，用我們的檢測報告當‘引爆指令’。”林野的聲音冷得像冰，“但金屬不會說謊。這些螺栓在被迫‘說謊’的同時，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記錄真相。”
他抬頭看向遠處的調度樓。劉成的辦公室亮著燈，那個總把“安全第一”掛在嘴邊的總工程師，此刻或許正盯著電腦屏幕，等待著螺栓爆炸的消息。
“小李，聯系總公司那邊。”林野將證物袋封好，“這批螺栓分布在京滬線全線，立刻封鎖所有道岔區。另外……”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寫著“k78237”的紙條，“查一下三年前失蹤的老周，他的探傷儀里可能藏著更多東西。”
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灑在軌枕上，映出螺栓表面若隱若現的“k78237”刻痕。林野背起工具箱，走向下一個檢測點。他知道，這場與陰謀的較量還遠未結束，但至少，他已經在金屬的震顫中，听見了真相的聲音。
那些被篡改的報告、被銷毀的數據、被埋下的炸彈，此刻都在這聲“引爆終止”中，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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