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林野的辦公室依然亮著冷白的光。他揉了揉發酸的後頸，目光從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檢測報告中抬起來，落在桌角那台陪伴了他七年的探傷儀上。儀器安靜得反常——往常這個時段，它本應處于待機充電狀態，電源指示燈卻徹底熄滅了。
“又沒電了？”他嘀咕著走過去，彎腰檢查電源線。接口插得穩穩當當，插座也無異常。但當他按下開機鍵時，屏幕沒有任何反應，電池倉里的金屬觸點泛著詭異的暗紫色，像是被某種強氧化劑腐蝕過。
“不對勁。”林野皺起眉。這台探傷儀用的是定制的高容量鋰電池，標稱續航72小時，可昨天下午才充滿的電，僅僅過了十個小時就徹底耗盡？他蹲下身，取出電池組，入手竟比平時輕了不少——電池外殼的塑料殼上還殘留著某種黏膩的液體，湊近聞，有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拆開看看。”他抄起工具箱里的精密螺絲刀，沿著電池倉的密封膠慢慢撬動。塑料外殼裂開的瞬間，一股更濃烈的化學藥劑味涌了出來，混著某種金屬燒蝕的焦糊味。
電池內部的構造讓他倒吸一口涼氣。本該是整齊排列的電芯組，此刻卻像被暴力拆解過——最中間的位置空了一塊，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芯片，表面布滿細密的電路紋路，邊緣還粘著幾縷銀色的金屬絲，像是被強行焊接上去的。
“能量竊取模塊？”林野的指尖微微發抖。他曾在106章“幽靈信號”事件的技術報告中見過類似的設計——那種能通過特定頻率震動抽取環境能量的裝置，當時被認為是民間黑客的惡作劇，如今卻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專業檢測設備里。
他拿起放大鏡，對準芯片表面仔細觀察。在芯片邊緣的散熱片區域，一組微型刻字逐漸清晰︰k78237。這串編號他再熟悉不過——上周整理報廢設備時，101章那把道尺的金屬銘牌上，就刻著同樣的編號。當時道尺的報廢原因是“內部電路短路”，現在看來，所謂的“短路”不過是掩蓋真相的借口。
“同一批陰謀物資……”林野的聲音低沉下去。這絕不是巧合。從道尺到電池，從熱影響區的晶粒到如今的能量模塊，所有線索都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線串了起來，線的那頭，指向那個始終籠罩在迷霧中的“k78237”。
他的手指剛要觸踫芯片，電池外殼突然滲出一滴淡藍色的液體。林野猛地縮回手，液體落在實驗台上，發出“滋啦”一聲輕響，竟在金屬台面上腐蝕出一個淺坑。更詭異的是，那滴液體在空氣中迅速擴散，竟在電池上方凝結成一個半透明的圖案——oega公司的標志，六邊形的齒輪環繞著希臘字母Ω，精準得像是用激光投影打上去的。
<ega公司研發的一種納米級發光材料，能通過特定頻率的電磁波激發顯影，常用于加密文件或秘密標識。此刻，這抹幽藍的熒光正隨著空氣流動緩緩旋轉，仿佛在嘲笑他的無力。
他抓起萬用表，快速測量電池剩余電量。表盤上的數字跳得極慢，最終定格在“0.3”。這個數值讓他想起什麼，猛地轉身從文件櫃里抽出一沓資料——劉成審批的那份焊接工藝評定文件，厚度剛好是0.3厘米。<……”林野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數據被竊取的程度？”他打開探傷儀的日志記錄，滾動到最近的條目。一條標記著紅色感嘆號的警告跳了出來︰
【能量竊取模塊激活記錄︰每日091723091745，同步消耗主機電源3.2a】
這個時間段……林野的瞳孔驟縮。他翻出劉成近三個月的日程表，放大簽署文件的電子記錄——每一份關鍵審批單的落款時間，都是上午9點17分23秒。
“每天在劉成簽完字的同一時刻啟動……”林野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寒意，“這不是巧合，是精確的定時程序。有人在用這台探傷儀的電力，為某個與劉成直接相關的操作‘供血’。”
他摘下手套，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線索越來越多，卻像一團亂麻纏在心頭。道尺、電池、晶粒、文件厚度、簽署時間……所有元素都在指向一個核心︰有人在利用oega公司的尖端技術，構建一張覆蓋檢測、審批、數據存儲的隱形網絡，而這張網絡的“能量源”，正是他每天用來檢測焊縫的探傷儀。
“必須拿到模塊里的數據。”林野的眼神變得銳利。他重新戴上手套，取出焊槍——這是他處理精密電子元件時的備用工具，高溫能破壞部分加密電路，但也能瞬間摧毀芯片里的信息。他必須賭一把。
焊槍的藍焰舔上芯片邊緣的瞬間，藍色熒光突然劇烈閃爍。林野下意識後退半步，卻見芯片表面的電路紋路開始像活物般蠕動，散熱片上的k78237刻字泛起紅光。與此同時，探傷儀的屏幕突然亮起，原本熄滅的電源指示燈變成了刺眼的紅色，不斷閃爍著“數據溢出”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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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林野意識到情況失控。他抓起絕緣手套，試圖用鑷子夾起芯片，但指尖剛踫到金屬部分，一股強烈的電流順著鑷子竄上來，震得他虎口發麻。
“反向供電！”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他記得探傷儀的充電電路有過壓保護功能，如果能用外部電源反向輸入，或許能沖垮模塊的保護機制。他抓起實驗室的直流電源，調至探傷儀的充電電壓24v），然後將正負極反接至電池組的輸出端。
“滋——”
電流通過的瞬間，芯片發出尖銳的蜂鳴。林野看到散熱片上的k78237刻字開始扭曲，像是在承受某種巨大的壓力。藍色熒光逐漸轉為紫色，oega的標志在空氣中扭曲成一條蛇形，最終“啪”的一聲碎裂成光點。
“數據釋放！”林野緊緊盯著探傷儀的屏幕。原本的警告界面被一組跳動的波形取代，這些波形不是常見的正弦波或方波，而是呈現出不規則的鋸齒狀，每段波峰都對應著一個精確的ip地址——192.168.7.87，10.0.0.23，172.16.31.45……全是內網地址，但最後一個地址讓他瞳孔驟縮︰203.0.113.5，這是oega公司總部服務器的公網ip！
波形還在繼續跳動，鋸齒的深度逐漸變淺，最終在屏幕中央匯聚成一行文字︰“能量不撒謊”。
“能量不撒謊……”林野重復著這幾個字，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含義。這些被竊取的電力，本質上是在為數據傳輸提供“能量指紋”——每一次傷損數據的非法傳輸，都會消耗特定的電量，而這些電量波動被模塊記錄下來，轉化成了可視化的波形。換句話說，這台探傷儀不僅是檢測工具，更是一台“能量記錄儀”，記錄著所有通過它泄露的秘密。
他迅速將波形數據導入電腦，用自編的解碼程序分析。幾分鐘後，屏幕上彈出一組時間戳和對應的傳輸內容︰
【091723091725】傳輸文件︰eding_report_.pdf劉成7月15日審批文件）
【091725091727】擦除記錄︰原始檢測數據熱影響區異常波形）
【091727091729】寫入偽數據︰合格一級焊縫）
林野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這組記錄清晰地顯示，每天劉成簽署文件的同時，探傷儀會自動刪除真實的傷損數據，替換成偽造的合格報告。而被刪除的真實數據，則通過能量竊取模塊，以“電力波動”的形式傳輸到了oega公司的服務器。
“原來如此……”林野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所謂的‘數據已加密’，根本不是阻止我們查看，而是用電力虹吸的方式，把真相‘吸’到了他們手里。那些被滅口的探傷工，很可能就是發現了這些異常的電力消耗，想要揭露真相。”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晨光已經透過百葉窗灑進來，照在他疲憊的臉上。窗外的工地已經開始施工，焊花四濺，探傷儀的藍色外殼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這台他信任多年的設備，此刻竟成了陰謀的幫凶。
“但電力不會撒謊。”他低聲重復著屏幕上的字，“你們可以篡改數據，可以銷毀證據，甚至可以用我的儀器當幫凶……”
他轉身回到桌前，拿起那塊被拆解的電池。模塊已經被燒毀，但散熱片上的k78237刻字依然清晰。他將電池放進證物袋，又在電腦上新建了一個加密文件夾，命名為“能量虹吸計劃”。
“但真相也不會撒謊。”林野的眼楮里燃起灼熱的光，“我會順著這些電力痕跡，順著k78237的編號，順著oega的服務器，把你們藏在晶粒里、藏在電池里、藏在電力里的所有秘密，全部挖出來。”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指針正指向早上七點。距離下一個“簽署時間”還有兩個小時。這一次，他不會再讓數據被篡改，不會再讓真相被“虹吸”。
他將證物袋封好，放進保險櫃，然後拿起探傷儀的充電器。這一次，他要給這台“被操控的儀器”充入的，不是電力，而是足以撕破黑暗的真相。
晨光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與窗外的焊花重疊在一起。一場關于能量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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