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哭訴聲在冰冷的戈壁夜色中回蕩,字字血淚,聞者無不動容。
林晚晚早已淚流滿面,甦曉梅緊緊握住她的手,自己的眼眶也早已通紅。
林清玄教授長嘆一聲,痛心疾首︰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朗朗乾坤,竟然還有這等事!”
“這魏長征,他這個典獄長是怎麼當的?!他對得起身上那身軍裝嗎?!”
小翠母親摟著女兒,感同身受,也跟著抹眼淚。
她們剛剛從趙鐵牛的魔爪下逃脫,此刻听到老人的遭遇,更是心有戚戚。
李鐵柱沉默地听著,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仿佛有冰層在碎裂,露出其下洶涌的暗流。
他上前一步,扶住幾乎要哭暈過去的老人,沉聲道︰“老人家,別哭了。我們這次來,就是來收拾這幫畜生的。”
老人的哭聲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頭,渾濁的淚眼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光芒,
顫抖著抓住李鐵柱的胳膊︰“領導……您……您說啥?您們是來……”
“剿匪的。”
李鐵柱的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
“剿……剿匪?!”
這個詞像是一道驚雷,瞬間劈散了老人臉上的悲戚。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震驚和……荒謬!
他猛地後退一步,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李鐵柱這一行人。
目光從李鐵柱、甦曉梅、林晚晚、林清玄教授……
最後又轉回來看著李鐵柱。
“就……就你們?!”
老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因為過于激動而變得尖利刺耳,
“你們這幾個人?要去野狗坡剿匪?!領導!同志!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他急得直跺腳,那條瘸腿似乎更不便了,身子都跟著搖晃︰
“你們知道野狗坡上有多少土匪嗎?四五十號人啊!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鬼!”
“他們手里有槍!有馬刀!殺起人來眼楮都不眨一下!”
他指著李鐵柱,又指指卡車︰“你們呢?你們才幾個人?兩桿槍?還是開著一輛這麼大的車,目標這麼顯眼!”
“你們這不是去剿匪,你們這是……這是給人家送人頭!是把自己往狼嘴里送啊!”
那個叫石頭的小男孩也似乎听懂了,緊緊抓著爺爺的衣角,小臉上滿是恐懼。
尖聲叫道︰“不能去!坡上的老爺們會殺了你們的!會把你們都殺了的!”
窩棚里的兩個婦女也慌忙探出頭,臉上血色盡失,連連擺手︰
“去不得!去不得啊領導!”
“那些天殺的沒人性的!你們快回去吧!千萬別去惹他們!”
老人的情緒更加激動,他甚至試圖去拉李鐵柱的胳膊,想把他往回推︰
“領導!听額一句勸!趕緊掉頭回去!回場部去!”
“再多叫些人來!叫部隊來!你們這點人,真的不行!那是送死啊!”
他痛心疾首,幾乎是在哀求︰“你們是好干部,額看得出來!可不能白白去送死啊!”
“你們要是折在了這里,誰還能來管管額們這些苦命人?誰還能來給額們伸冤啊?!”
林清玄教授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扶住激動的老人︰“老人家,您別急,我們知道危險。但是……”
他看了一眼李鐵柱,後者依舊面色平靜,仿佛老人那番話說的不是他一樣。
李鐵柱開口,打斷了教授的話,他的目光越過老人,望向那片在夜色中更顯猙獰的野狗坡方向︰
“老人家,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這匪,必須剿。”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可是……”
老人還想再勸,卻被李鐵柱抬手制止了。
“我們……”
李鐵柱剛說了兩個字。
突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動,一直平靜如水的面色驟然一凝。
眼神瞬間銳利如刀,猛地轉向戈壁灘的某個方向!
幾乎與此同時,一直沉默關注著外界的黑瘦司機老周,也猛地從駕駛室里探出頭。
臉色發白,壓低聲音急道︰
“李副科長!有動靜!好像是……馬蹄聲!”
轟!
老人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來……來了……他們又來了!”
窩棚里的婦女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猛地縮了回去,死死捂住嘴巴,連哭都不敢出聲。
小男孩石頭更是嚇得直接癱軟在地,褲襠瞬間濕了一片,濃重的騷味彌漫開來。
“快!快躲起來!領導們!快藏起來啊!”
老人反應過來,瘋了一樣地去推李鐵柱,又想跑去拉甦曉梅和林晚晚。
聲音因為極致恐懼而扭曲變形︰“是巡山的胡子!快把火滅了!把車藏起來!快啊!”
然而,已經太晚了。
沉悶而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迅速變得清晰可聞,如同催命的鼓點,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听聲音,人數不多,大概五六騎,但在這死寂的夜里,卻顯得格外駭人。
“來不及了……”
老人絕望地哀嚎一聲,癱坐在地,眼神徹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麻木的恐懼。
李鐵柱眼神冰冷,迅速對老周道︰“把車燈關了!”
然後他看向甦曉梅和林晚晚,語速極快卻清晰︰“帶教授和鄉親進窩棚最里面,無論听到什麼,不要出來!”
甦曉梅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拉起還在發愣的林晚晚。
又招呼林教授和那兩個嚇傻的婦女,攙扶著幾乎走不動路的老人,踉蹌著退向最大的那間窩棚。
李鐵柱則站在原地,目光如炬地盯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對同樣緊張摸向腰間槍套的老周低喝道︰“穩住!沒我的命令,不準動槍!”
老周咽了口唾沫,手指僵硬地放在槍套上,點了點頭。
眨眼間,五六匹馬的身影就從一片風蝕岩柱後面猛地沖了出來!
馬上的騎手身形彪悍,穿著混雜的舊軍裝和皮襖。
一個個面色凶惡,嘴里發出嗚嗚嗷嗷的怪叫,在昏暗的月光下,如同從地獄里沖出來的惡鬼。
他們顯然遠遠就看到了卡車那龐大的輪廓,此刻徑直沖了過來,臉上帶著發現獵物的興奮和殘忍。
“喲呵!這是啥玩意兒?鐵皮大家伙?”
為首的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勒住馬,圍著停放的卡車轉了一圈。
馬鞭敲打著車廂板,發出砰砰的響聲,眼中露出驚奇和貪婪。
“大哥!看牌照!是場部的車!”另一個瘦高個馬匪喊道。
“場部的車?跑這鬼地方來干啥?”
絡腮胡眯起眼楮,目光隨即掃向了窩棚,自然也看到了站在窩棚前的李鐵柱和老周。
以及還沒來得及完全躲進去的,甦曉梅等人的背影。
當他的目光捕捉到甦曉梅和林晚晚,那不同于普通農村婦女的窈窕身影。
那雙三角眼里瞬間爆射出淫邪的光芒!
“嘿!他娘的!還有娘們!還是水靈的娘們!”
絡腮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哈哈大笑起來,“兄弟們!今天運氣不錯啊!不光有意外之財,還有送上門的樂子!”
這時,那個癱坐在地上的老人仿佛回光返照。
連滾帶爬地撲到絡腮胡的馬前,不住地磕頭,聲音淒厲︰
“老爺!胡子老爺!行行好!行行好啊!他們是場部的干部,是路過這里的!不是故意沖撞老爺們的!”
“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放過他們吧!額們……額們這個月的孝敬,下個月一定加倍補上!加倍!”
“滾你媽的!”
絡腮胡根本不听,嫌惡地一馬鞭就抽在老人背上,老人慘叫一聲,撲倒在地,痛苦地蜷縮起來。
“老不死的東西!這兒有你說話的份?”
絡腮胡啐了一口,目光再次貪婪地鎖定正護著林晚晚退向窩棚的甦曉梅。
“場部的干部?干部娘們老子還沒玩過呢!細皮嫩肉的,肯定帶勁!”
他大手一揮,對著手下吼道︰“兄弟們!老規矩!吃的喝的用的,全搬走!”
“這兩個娘們,也給老子帶走!今晚咱們好好樂呵樂呵!”
“嗷嗷!”
其他馬匪發出興奮的嚎叫,紛紛下馬。
有的徑直走向窩棚,準備搜刮那點可憐的糧食,另外兩個則一臉淫笑地朝著甦曉梅和林晚晚逼去。
“你們要干什麼?!我們是國家干部!”
林清玄教授試圖阻攔,被一個馬匪粗暴地推搡開,差點摔倒。
“教授!”
甦曉梅驚叫一聲,臉色蒼白。
“國家干部?在這野狗坡,老子就是天王老子!”
絡腮胡狂笑,“兄弟們!動手!”
眼看一場暴行就要發生。
就在這時。
一直沉默如同岩石的李鐵柱,動了。
他的動作並不快,甚至有些隨意,只是向前邁了一步,恰好擋在了那兩個走向甦曉梅的馬匪身前。
他的身影並不算特別魁梧,但在這一刻,卻像是一堵突然拔地而起的牆。
帶著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氣勢。
“嗯?”
兩個馬匪一愣,顯然沒把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年輕人放在眼里。
“小子,滾開!別礙事!”
一個馬匪罵罵咧咧地伸手就想把李鐵柱扒拉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