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曉梅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禮貌地回應道︰“這位同志,謝謝你的‘贊美’,不過,我愛人還在旁邊,請你自重。”
這句帶著明顯警告意味的話,本應讓任何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都識趣地退開。
然而,趙文軒卻仿佛沒有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在他看來,甦曉梅這番話,不過是女孩家矜持的表現。
至于她口中那個“愛人”……
他輕蔑地瞥了一眼,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像個木樁子一樣杵在那里的李鐵柱。
眼神中的不屑,愈發濃重。
一個鄉下來的“泥腿子”而已,土里土氣的,也配得上這等絕色佳人?
說不定,就是那種仗著家里有點權勢,強行安排的娃娃親!
想到這里,趙文拓心中那股“英雄救美”的使命感,更加強烈了!
他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又往前湊了一步。
幾乎快要貼到甦曉梅的面前,臉上那自以為迷人的笑容,也變得更加“熱情”。
“曉梅同志,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單純地,欣賞你的美麗,想要跟你交個朋友。”
他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充滿了暗示性的語氣,說道︰
“到了西風農場,人生地不熟的,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
“以後要是有什麼麻煩,你盡管來找我,我趙文軒在首都,也是有些人脈的,保管能幫你擺平!”
這話里的意思,已經是赤裸裸的騷擾和挑釁了。
甦曉梅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正當她準備開口呵斥的時候——
一只寬厚而有力的大手,輕輕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李鐵柱終于動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將甦曉梅,完完全全地,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那高大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座巍然不動的大山,瞬間就擋住了趙文軒那充滿了侵略性的目光。
“這位同志。”
李鐵柱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愛人不想理會你,請你不要再騷擾她。”
“另外,”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滿了嘲諷的弧度。
“身為首都來的知識青年,在公開場合,如此輕浮地,騷擾女同志。”
“你這種行為,不僅丟了你自己的臉,更是……給整個知青群體抹黑!”
“希望,你能知錯就改。”
轟!!!
李鐵柱這番話,說得是字字誅心,毫不留情!
既點明了對方行為的不妥,又上升到了集體榮譽的高度。
瞬間,就讓趙文軒那張,自詡為“詩人”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怎麼也沒想到!
這個被他視為“土包子”的鄉下漢,竟然……
竟然敢當眾教訓他?!
一股,難以言喻的羞辱和憤怒,如同火山一般,從他的心底,瘋狂地,噴涌了出來!
“你……你算個什麼東西?!”
惱羞成怒之下,趙文軒那張斯文的臉,瞬間變得猙獰無比!
他指著李鐵柱的鼻子,破口大罵道︰
“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泥腿子!也配跟我講道理?!”
“我告訴你們,你們這種鄉下人,就是我們首都青年,要幫扶和教育的對象!”
“我跟甦曉梅同志,是革命同志之間的正常交流!你懂個屁!”
罵完李鐵柱,他又將矛頭,轉向了甦曉梅。
那雙,之前還充滿了愛慕和欣賞的眼楮里,此刻,卻只剩下了怨毒和鄙夷!
“還有你!”
“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你是什麼‘天上仙女’!”
“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不知好歹!俗不可耐!”
他這番充滿了惡毒和侮辱的咒罵,讓甦曉梅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的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著。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詩人”,竟然會是這樣一個,骯髒齷齪的小人!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反駁。
李鐵柱,卻是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
他甚至,連看都懶得再看那個,已經氣得是面目扭曲的趙文軒一眼。
只是淡淡地,對著甦曉梅,說道︰
“曉梅,我們走。”
“跟這種人,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口水。”
他的語氣,平淡得,就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仿佛,眼前這個,對他破口大罵的“首都詩人”,在他眼里,就如同路邊的一只……
嗡嗡作響的蒼蠅。
懶得理會,便是對他,最大的蔑視!
說完,他便拉著甦曉梅,頭也不回地,朝著軟臥車廂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趙文軒一個人,像個被戳破了的氣球一般,呆呆地,愣在原地。
那感覺,就像是他卯足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打出了一拳!
結果,卻打在了……
一團棉花上!
憋屈!
憤怒!
還有,無盡的……
羞辱!
“噗嗤——!”
“哈哈哈哈……”
不知是誰,第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緊接著,整個車廂,都爆發出一陣,毫不掩飾的,哄堂大笑!
“哎喲,笑死我了!我們的趙大詩人,這是……吃癟了啊!”
“就是!還‘靈魂知己’呢!人家壓根就沒把他當盤菜!”
“還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啊!”
王浩也是一臉的幸災樂禍,他拍了拍趙文軒的肩膀,調侃道︰
“行了,文軒,想開點。”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嘛!”
“再說了,人家那丈夫,一看就不好惹!你啊,還是省省吧!”
劉芸看著趙文軒那張,一陣青,一陣白的臉,更是笑得花枝亂顫,毫不留情地,補刀道︰
“趙文軒,我說你什麼好?你那點酸不拉幾的墨水,也就騙騙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
“像剛才那位甦曉梅同志,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有見識,有眼光!怎麼可能看得上你?”
“我看啊,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去追咱們農場的孫寡婦吧!說不定,人家還能看上你,給你寫兩首‘悼亡詩’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嘲諷和挖苦,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子!
狠狠地,插在了趙文軒那顆,本就脆弱不堪的“玻璃心”上!
“你們……你們……”
趙文軒氣得是渾身發抖,指著眾人,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最後,他只能是狠狠地,一跺腳!
“哼!”
在一片哄笑聲中,狼狽不堪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死死地,盯著軟臥車廂的方向。
“我呸,什麼玩意兒!”
“你們給我等著!”
“今天,你們讓我丟的臉!”
“等到了西風農場,我一定會,加倍地,討回來!”
……
火車繼續在荒蕪的戈壁灘上穿行,如同一條疲憊的鋼鐵長龍。
車廂里混雜的氣味和喧囂讓人昏昏欲睡,剛才趙文軒引起的騷動似乎也漸漸平息。
只剩下他鐵青著臉坐在角落,眼神陰鷙地盯著軟臥車廂的方向,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李鐵柱和甦曉梅剛回到安靜的軟臥包廂坐下沒多久,忽然,整節列車毫無預兆地開始減速。
刺耳的剎車聲猛地響起,強大的慣性讓車廂里的物品乒乒乓乓一陣亂響,伴隨著乘客們猝不及防的驚呼尖叫!
嗚——!
尖銳刺耳的剎車聲持續了足有十多秒,火車才帶著巨大的慣性摩擦聲,極其不情願地停在了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
車窗外,只有亙古的沉寂和呼嘯的風沙。
怎麼回事?
所有人的心頭都浮起這個疑問。這種荒無人煙的無人區中途停車,而且是如此劇烈的急剎,絕不尋常。
很快,一陣密集而急促的腳步聲從硬座車廂方向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氣勢。
腳步聲在軟臥車廂的過道戛然而止。
包廂的門被“ 當”一聲,粗暴地推開!
門口站著三個人。
為首一人,約莫四十歲上下,身材魁梧挺拔。
穿著一身沒有佩戴任何肩章、洗得有些發白的舊式軍官冬裝,外面套著一件同樣陳舊的軍綠色大衣。
他的臉如同刀削斧鑿,線條剛硬,一雙眼楮銳利如鷹,此刻正蘊含著冰冷的怒火,掃視著包廂里的每一個人。
一股長期身處高位、掌握生殺予奪的氣勢撲面而來,讓人呼吸都有些不暢。
他的目光尤其在那幾個穿著體面的首都知青身上停留了一下,帶著審視和天然的冷漠。
他身後跟著兩名穿著嶄新綠軍裝的年輕士兵,荷槍實彈,神色肅穆。
手指就搭在扳機護圈上,眼神警惕地掃視著車廂內外。
整個車廂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剛才的嘈雜戛然而止,只剩下列車鍋爐隱約的嘶鳴和窗外呼嘯的風聲。
“全體都有!”
為首的軍官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啞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穿透了整個車廂。
“我是負責此批赴疆知青接轉任務的帶隊干部,你們可以叫我錢副營長。”
他冷冷地報出身份,目光如炬,
“就在剛才,火車停靠在上一站柳園鎮進行例行檢修加水時,發生了一起性質極其惡劣的失竊事件!”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凌厲的目光掃過車廂里每一張驚慌、好奇或茫然的臉,仿佛要將每一個人都刺穿。
“車上存放的一份重要軍事文件,”
錢副營長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句話,“就在那短短十幾分鐘里,不翼而飛了!”
轟!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
軍事文件?在火車上丟了?!
這簡直是在挑戰軍隊的神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