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完成了。”慧明禪師長舒一口氣,“暫時封住了黃泉眼,但要徹底淨化,還需要更強大的法陣。”
    李炫點點頭,看向洞窟中那些呆立不動的“黃泉兵”。隨著黃泉眼被封印,它們體內的黑線已經斷裂,現在只是一具具空殼。
    “這些...怎麼處理?”王隊長問道,看著其中那個像極了吳芳的“黃泉兵”,眼中滿是悲痛。
    張道長嘆息一聲︰“超度吧。它們的魂魄早已被黃泉眼吞噬,剩下的只是空殼。”
    慧明禪師雙手合十,開始念誦《往生咒》。隨著經文響起,那些“黃泉兵”的身體逐漸化為飛灰,消散在空氣中。
    李炫看著這一幕,心中沉甸甸的。藤原雖然伏誅,但他臨死前的話卻像一把利劍懸在頭頂。
    “李道友,”張道長走到李炫身邊,看著他左臂上的饕餮紋路,“你身上的這個...恐怕不是普通的紋身吧?”
    李炫搖搖頭︰“在幽冥界偶然所得,一直無法控制。”
    張道長眉頭緊鎖︰“饕餮乃上古凶獸,貪食無度。你用它吞噬黃泉陰氣,雖然暫時化解了危機,但長期下去,恐怕會反噬自身。”
    李炫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每次饕餮紋路活躍時,他都能感受到一股暴虐的殺意在心中滋生。如果不是《天罡正法》的壓制,恐怕早就被饕餮的凶性控制了。
    “我會小心的。”李炫道。
    隨著慧明禪師莊嚴悲憫的《往生咒》在空曠的洞窟中回蕩,那些失去了黃泉眼力量支撐的“黃泉兵”軀體,如同風化的沙雕,從邊緣開始寸寸碎裂,化作點點灰白色的塵埃,無聲無息地飄散、湮滅。其中那個酷似吳芳的“空殼”,在徹底消散前,面容似乎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最終歸于虛無。
    王隊長紅著眼圈,對著吳芳消散的地方,鄭重地敬了一個軍禮。其余特警隊員也默默肅立,為所有罹難的戰友和無辜者致哀。洞窟內一時間只剩下碎石偶爾滑落的聲響和眾人沉重的呼吸。
    “塵歸塵,土歸土。強留世間,終是虛妄。阿彌陀佛。”慧明禪師誦完最後一段經文,低聲嘆息。
    張道長走到已被封印的黃泉眼旁,池中暗綠色的水不再翻涌,死寂一片,但那深邃的顏色依舊透著不祥。他取出幾道特制的符  ,貼在七根石柱的關鍵節點上,又繞著水池布下一個小型的警戒法陣。
    “封印只是權宜之計,此穴已被貫通,陰氣根植地脈,非驚天動地之手段難以徹底抹平。需從長計議,或引地火,或借天雷,或布下覆蓋整座山脈的淨化大陣,這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張道長面色凝重地對李炫和周衛國通過王隊長的通訊設備簡短匯報後)說道,“當前首要之事,是清除山區殘余污染,防止模仿者流竄,並消除此事對世俗的影響。”
    接下來的幾天,749局聯合玄門力量,對秦嶺事發區域進行了大規模的清理和掃蕩。
    果然如張道長所料,隨著藤原健次郎的死亡和秦嶺黃泉眼被暫時封印,其擴散出的龐大陰氣場失去了核心源泉和操控者,開始急速衰退。那些依靠陰氣存在的“模仿者”,如同被斬斷根系的毒藤,迅速枯萎。
    特警和後續進山的特殊部隊隊員們報告,他們沿途發現的那些行動詭異、試圖模仿人類的怪物,往往在被發現後不久,就自行癱軟、融化,最終化為一灘灘再無活性的腥臭黑水,甚至連那些黑色的黏液和垂掛的絲狀物也失去了光澤,逐漸干涸剝落。它們的存在,仿佛完全依賴于黃泉眼的持續能量輸出,一旦斷供,便無法在陽間維持形態。
    與此同時,周衛國協調的氣象部門“適時”地發布了一系列關于秦嶺地區持續強降雨的預警和報告。官方媒體開始集中報道“因近期罕見特大暴雨,秦嶺多處發生山體滑坡、泥石流等地質災害”,強調“自然災害的不可抗力”,並滾動播放搶險救災隊伍英勇奮戰、疏導民眾的畫面。
    所有進入災區的通道被嚴格管制,理由是“防範次生災害”和“保障救援通道暢通”。任何試圖探究“怪物”、“詭異事件”的聲音,在鋪天蓋地的“自然災害”報道和嚴格的網絡信息管理下,都顯得微不足道,迅速被淹沒,被大多數人視為暴雨引發的幻覺、誤傳或在極端壓力下的臆想。
    參與行動的普通民警、基層官兵以及周邊村鎮的群眾,接到的正式通知始終是︰近期暴雨成災,引發地質險情,且有不明來源的污染或解釋為災後疫情風險),故進行封鎖和消毒。他們親眼所見的零星詭異現象,要麼被自己用“看花了眼”、“太緊張”來解釋,要麼在集體性的“自然災害”敘事中被悄然淡化、遺忘,最終成為酒後都說不真切的模糊談資,或是深埋心底不敢多言的困惑。
    只有極少數參與核心行動的高層人員、技術專家以及如張道長、慧明禪師、岩溫畢摩這樣的玄門領袖,才真正了解那場發生在紅霧與黑暗結界下的、關乎存亡的真相。所有相關人員均被最高層級下達了最嚴格的封口令,保密等級提升至極限。任何記錄,無論是文字、影像還是音頻,都被列為最高機密,嚴密封存。知曉內情者都清楚,泄露的後果遠不止紀律處分那麼簡單。
    任務既了,外援的高人們也紛紛告辭。
    岩溫畢摩最先離開,他還要趕回湘西大山,鎮守自己的疆域,防備九菊一流或其他勢力可能在其他薄弱點的滲透。“山林的精靈告訴我,不安的氣息並未完全平息。秦嶺只是其中一個傷口,小伙子他對李炫的稱呼),你自己多保重,你身上的東西...唉,好自為之。”他拍了拍李炫的肩膀,留下一些緩解蛇毒和安撫凶獸紋路的草藥,便帶著他的蛛群消失在密林之中。
    慧明禪師也要返回寺院。“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此番劫難,雖是魔障,亦是對世人的警示與考驗。李施主,你身負奇緣,亦承載大因果,望你持心正道,勿被力量所惑。若有疑難,可來寺中一敘。”老禪師雙手合十,深深看了李炫一眼,尤其是他那只被道袍遮蓋的左臂,隨後飄然離去。
    張道長是最後一批走的。他協助749局的技術人員,在黃泉眼外圍布設了更多、更穩固的遮蔽和預警陣法,確保短期內不會再有異動。
    “李道友,”臨行前,張道長與李炫單獨交談,“藤原雖滅,但其臨死所言非虛。‘血祭七穴,黃泉洞開’,另外六個黃泉眼的位置,我們必須盡快查明。九菊一流百年謀劃,絕不會因一人一地的失敗而終止。你體內的饕餮紋路,是巨大隱患,亦是潛在的力量。龍虎山典籍中或有相關記載,我回去後會立刻查閱,有消息再通知你。近期務必穩住心神,勤修《天罡正法》,壓制凶性。”
    他又將一個小玉瓶遞給李炫︰“這是加強版的龍虎金丹,能更好地壓制你手臂的蛇毒和...那東西的躁動。省著點用,材料難尋。”
    送別了所有援手,秦嶺山區似乎真的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暴雨停歇,天空逐漸澄澈,紅霧消散,只有山體上留下的泥石流沖刷過的瘡痍痕跡,無聲地訴說著那場“自然災害”的猛烈。
    李炫和王隊長等人回到了臨時指揮中心。周衛國看起來疲憊但放松了許多,他用力拍了拍李炫和王隊的肩膀︰“辛苦了!後續的‘故事’,我們會講好。你們先好好休整,但警惕不能放松。李炫,尤其是你,身體的情況必須定期報告。”
    新聞里,持續播放著救災英雄表彰、災後重建規劃、專家解讀地質災害防範知識的節目。網絡上的熱搜早已被明星八卦和新的社會熱點取代,曾經喧囂一時的“秦嶺禁區怪談”視頻和帖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李炫站在指揮中心的窗前,遠眺著恢復青翠但傷痕累累的秦嶺山脈。陽光灑在山巒上,一片祥和。只有他手臂上偶爾傳來的細微刺痛和蠕動感,以及腦海中《推背圖》那十六字讖言的沉甸甸分量,在提醒著他,那場幾乎顛覆現實的危機並非夢幻。
    它真實地發生過,被竭力掩蓋,被悄然遺忘。而更多的風暴,或許正在看不見的地方醞釀。他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天罡正法》的靈力流轉,以及那深藏于左臂的、既是詛咒也是力量的饕餮之噬。
    表面的平靜之下,暗流依舊洶涌。
    秦嶺事件結束後的第三天,李炫站在臨時指揮中心的屋頂,眺望著遠處逐漸恢復生機的山脈。陽光穿透雲層,灑在被暴雨沖刷過的山巒上,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若不是左臂上時不時傳來的刺痛,他幾乎要以為那場驚心動魄的戰斗只是一場噩夢。
    “李顧問,周局找你。”王隊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李炫的思緒。
    李炫轉身,看到王隊長站在樓梯口,臉色比前幾天好了許多,但眼中的疲憊依然明顯。自從吳芳小組確認遇難後,這位鐵血軍人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有新發現?”李炫快步跟上王隊長的腳步。
    王隊長點點頭,壓低聲音︰“張道長臨走前在黃泉眼附近布下的探測陣法有反應,周局讓我們立刻過去。”
    指揮中心內,周衛國正站在大屏幕前,眉頭緊鎖。屏幕上顯示的是秦嶺山區的三維地形圖,幾個紅點標記著異常能量波動的位置。
    “李炫,你來了。”周衛國指了指屏幕,“除了我們封印的主黃泉眼外,山區內還有七個小型能量節點,分布呈現北斗七星形狀。”
    李炫眯起眼楮,仔細觀察那些紅點的位置。七個節點確實排列成北斗形狀,而主黃泉眼正好位于北極星的位置。這種排列絕非偶然。
    “藤原臨死前提到的‘七穴’...”李炫低聲道。
    周衛國嚴肅地點頭︰“我懷疑這七個節點可能是未完全激活的什麼黃泉眼後手,或者是某種輔助陣法。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徹底清理干淨,不能留下任何隱患。”
    “我帶隊去。”王隊長立刻請命,“這次帶足裝備和人員,確保萬無一失。”
    周衛國沉思片刻︰“可以,但李炫必須同行。他對陰氣感應最敏銳,能發現我們可能忽略的細節。”他轉向李炫,“你的傷勢如何?”
    李炫活動了一下左臂,饕餮紋路暫時被龍虎金丹壓制,不再躁動︰“沒問題,不影響行動。”
    “好。”周衛國拍板決定,“王隊挑選六名精銳,攜帶重型武器和靈能裝備,一小時後出發。李炫負責玄學法器和探測工作。記住,這次是徹底清理,任何可疑物品全部帶回或銷毀。”
    一小時後,三輛裝甲越野車駛出指揮中心,向秦嶺深處進發。李炫和王隊長同乘一輛車,另外兩輛車上是六名全副武裝的特戰隊員,每個人都配備了最新型的靈能武器和防護裝備。
    “第一個節點在西北方向五公里處,一個廢棄的礦洞。”王隊長指著地圖說道,“據資料顯示,這個礦洞是上世紀六十年代開鑿的,後來因為地質不穩定被廢棄。”
    李炫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尋龍盤”。龍形指針微微顫動,指向西北方向,但不時會突然劇烈擺動,仿佛受到某種干擾。
    “陰氣很重,而且不穩定。”李炫皺眉道,“可能有殘留的模仿者或者其他邪物。”
    王隊長握緊了手中的靈能步槍︰“正好,我還欠它們幾顆子彈。”
    車隊沿著崎嶇的山路前行,越靠近目的地,周圍的植被就越發異常。樹木扭曲變形,樹葉呈現出不自然的紫紅色,地面上偶爾能看到干涸的黑色黏液痕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