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林彥秋心中陡然一亮,似是覓得方向,“我便心無旁騖,一門心思先把這藥山之事抓牢抓實。至于其他種種紛擾,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他們不來招惹我,我便絕不輕易涉足其中!”
晨曦微露,薄霧未散,整個府邸還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林彥秋從檐下轉出,只見府門前竟已停著一輛烏木雕花的官府馬車,車輪上還沾著未干的露水。
車旁站著一名青年,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身著藏青色粗布短打,腰間束著一條松垮的麻布腰帶,腳蹬一雙褪色的皂靴,正在用油布仔細擦拭著車轅上殘留的泥漬。
他皮膚雖黑,眉目間卻透著股不卑不亢的精氣神。
林彥秋習慣性地提著那只素面錦囊做的書袋掀簾而出。
小王听見動靜,忙放下油布,整了整衣襟小步上前,雙手抱拳拱在身前,嗓音清脆又恭敬︰“林大人早,卑職是府里新派的車夫,您喚我小王便是。”
他雖比林彥秋年長兩三歲,可那股子熱切勁兒倒顯得分外憨實。
“誰矚意讓你來的?”
林彥秋抬腳跨上車踏,掀簾前隨口問道,目光卻掃過小王發間那枚褪色的銀簪,那是車夫常戴的發飾,透著股下里巴人的質樸。
“回大人,是衙門的簡堂頭吩咐的。”
小王麻利地掀開車廂軟簾,低頭哈腰道,“卑職已備好車,時辰正好。”
他順勢登上車轅,馬鞭輕揚,馬車便沿著青石板路面穩穩駛出了府門。
一路行來,車廂里靜得只能听見馬蹄叩擊古道的聲響。
小王雖話少,可那雙眼楮始終靈巧地留意著四周。
忽而他回頭,聲音略帶幾分靦腆︰“林大人,前面巷口有家燒餅油條攤,要不咱們下去吃點?”
林彥秋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輕聲應了句︰“可。”
車輪未停穩,小王已跳下車轅,快步繞到車前探出半個身子︰“林大人,前面那攤子的油條炸得酥脆,小人先去佔個位。”
他也不等回話,便像只靈巧的狸貓般鑽進人群。
待林彥秋下車,只見他已抱著兩個油紙包等在攤邊,熱氣騰騰的油條還滴著金黃的油珠,盛稀飯的粗瓷碗外還裹著一層舊棉布以防燙手。
林彥秋接過,指尖輕觸到小王袖口磨破的線頭,那是多年操持車馬活計留下的痕跡。
再看眼前這青年,分明是衙門里摸爬滾打出來的小人物,可眼下卻成了自己身邊最貼身的陪襯。
遠處傳來晨鐘最後一響,林彥秋抬頭望向城郊連綿的青山,忽覺這方寸車廂里,暗流早已悄然涌動。
天色剛破曉,晨霧在街巷間輕柔飄蕩,似一層薄紗輕籠著這條幽靜古街。
街邊的早點攤子在熹微晨光中顯得格外冷清,生意並不興旺。
攤前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稀疏地坐在幾張陳舊的木桌旁,一位中年婦人與一位中年男子正忙碌地張羅著。
婦人身著靛藍布衫,外罩一件洗得泛白的青色粗布圍裙,那圍裙上斑駁的油漬宛如歲月留下的痕跡。
男子則穿著寬大的褐色短褂,腰間束著麻繩,兩人皆是面容滄桑,額頭上刻著深深的皺紋,那是歲月風霜的饋贈。
林彥秋剛踏入這古街,一股濃郁的粥香便撲鼻而來。
他順著香氣望去,只見一口大黑鍋在攤前支著,鍋中粥汁正咕嘟咕嘟地翻滾著,米粒在其中歡快地跳躍,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那婦人見有人來,立刻麻利地從一旁的木桶里撈出一只白瓷碗,瓷碗雖舊,卻也被擦拭得干干淨淨。
她臉上堆滿和善的笑容,那笑容仿若春日暖陽,暖人心扉,輕聲問道︰“客官,吃早點不?這邊請坐。”
聲音清亮又熱絡,透著股子淳樸的親和力。
林彥秋微微頷首,邁步走向攤位︰“一碗稀飯,兩個炊餅。”
婦人又熱心推薦道︰“客官,我這還有茶雞蛋,要不要來兩個?”
她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動作嫻熟地將雞蛋從一旁的竹籃里取出,輕輕放入碗中,仿佛在呵護著珍寶。
林彥秋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只見她眉眼和善,眼神清澈,帶著歲月沉澱後的寧靜與慈藹,令人不自覺心生親近之意,便笑道︰“來一個就好。”
很快,早點便端了上來。
林彥秋舀起一勺瘦肉粥送入口中,瞬間,米粥的醇厚與肉香的鮮美在舌尖交融,那味道醇正得讓人不禁眯起眼楮。
正當他吃得興起時,街角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個身著皂色短打的年輕人快步走來。
他們頭戴黑色襆頭,腰間掛著精致的銅牌,那是衙門里差役的標志性裝束,皂衣在晨光中微微泛著光,顯得格外利落。
“王嫂,下個月你這攤子可不能再擺這兒了。”
領頭的年輕差役一臉嚴肅,聲音沉穩有力,透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
王嫂一听,原本和藹的面容瞬間凝固,手中的木勺“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她急忙起身,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李爺,這可咋整啊?您也知道,俺們老兩口都丟了瓷場的活兒,每月就靠那點微薄銀錢過活,沒了這攤子,俺們可咋養家糊口啊?”
她那雙滿是褶皺的手緊緊攥著圍裙,眼神里滿是驚慌與無助,仿佛一只受驚的兔子。
李爺卻絲毫不為所動,臉上掛著一抹冷峻的笑容,那笑容里藏著幾分無奈與冷漠︰“王嫂,你這難處我也知曉,可衙門里有令,要整治這附近的街巷,咱們也得依規行事。我已通知過你了,三日之後,這攤子就該挪了。”
說著,他轉身欲走,王嫂急得眼眶泛紅,趕忙攔在他身前,聲音帶著幾分哽咽︰“李爺,俺每月的攤位銀子可是一文不少地交,說不讓擺就不讓擺,這讓俺往後可怎麼活啊?”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似乎隨時都會奪眶而出。
林彥秋實在看不下去了。這些人態度如此惡劣,實在太過分了。
他猛地將手中那雙精致的象牙筷子“啪”地一聲拍在桌上,筷子與桌面相撞,發出清脆而響亮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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