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巨富的冰山一角與參觀多特蒙德
漢堡港的合同塵埃落定後,柏林的七月陽光忽然變得慵懶。唐•本杰明和米歇爾踩著清晨的露水走出阿德隆凱賓斯基酒店,伊莎貝拉駕駛的黑色轎車已候在門口,車後座放著台徠卡相機——米歇爾說,今天要做回普通游客。
「第一站去東邊畫廊。」米歇爾系安全帶時,耳墜在晨光里晃成細碎的銀,「听我父親說我曾祖父,在那堵牆倒下時,他正在畫里的勃蘭登堡門。」
東邊畫廊的涂鴉牆在朝陽下泛著斑駁的色彩,大衛•鮑伊與愛因斯坦的肖像被歲月磨得模糊,唯有那幅《兄弟之吻》依舊醒目,赫魯曉夫與勃列日涅夫的擁抱在晨光里透著荒誕的溫情。米歇爾站在畫前,讓唐•本杰明為她拍照,風掀起她的亞麻裙擺,像只白色的蝴蝶。
「1989年,這里擠滿了敲牆的人。」她指著牆根的裂縫,「我父親當時在柏林做記者,說石頭落地的聲音像放鞭炮。」唐•本杰明按下快門,取景框里,她的笑容與身後的涂鴉重疊,像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從畫廊出來,他們沿著施普雷河漫步。岸邊的露天咖啡館剛支起遮陽傘,穿吊帶裙的姑娘們舉著冰咖啡談笑,陽光透過椴樹葉在她們裸露的手臂上投下晃動的光斑。米歇爾拉著唐•本杰明坐下,點了兩杯柏林白啤,杯壁上凝著細密的水珠,像剛從河里撈出來的一樣。
「嘗嘗這個。」她推過來一盤咖喱香腸,焦脆的腸衣裹著橙紅色的醬汁,旁邊擺著粗粗的薯條,「柏林人最愛的早餐,配白啤剛好。」唐•本杰明咬下一口,辣味混著麥芽的甜在舌尖炸開,遠處的游船駛過,馬達聲驚飛了岸邊的鴿子。
午後的行程藏著米歇爾的私心——她要去選帝侯大街的百年甜品店「cafe einstein」。紅木旋轉門推開時,肉桂與巧克力的香氣撲面而來,水晶燈的光落在侍者的燕尾服上,像撒了層金粉。米歇爾點了份「柏林熊蛋糕」,黑巧克力做的熊爪捧著奶油,旁邊的覆盆子醬紅得像寶石。
「我十歲第一次來柏林,父親就帶我來這里。」她用銀叉挑起一塊蛋糕,「當時覺得這熊爪太可愛,舍不得吃,結果化了滿盤子奶油。」唐•本杰明笑著拍下她沾著奶油的嘴角,照片里,她的眼楮彎成月牙,與蛋糕上的糖霜一樣甜。
傍晚時分,他們去了夏洛滕堡宮。巴洛克式的宮殿在夕陽里泛著蜂蜜色,後花園的噴泉正噴出金色的水珠,穿禮服的新人在草坪上擁吻,攝影師的閃光燈像星星落在裙擺上。米歇爾靠在唐•本杰明肩上,看著遠處的橘紅色落日︰「這里的夏天好像不會結束。」
他掏出相機,拍下逆光中她的剪影,頭發被風吹得像海藻。「以後我們會再回來的。」他輕聲說,「就像這次一樣。」
離開宮殿時,暮色已浸透林蔭道。伊莎貝拉的車遠遠候著,保鏢們的身影隱在樹影里,像沉默的騎士。米歇爾忽然踮腳吻他,唇上帶著覆盆子的甜︰「今天的照片,要設成手機壁紙。」
第二天清晨,唐•本杰明的車駛離柏林,向魯爾區的多特蒙德進發。車窗外的風景漸漸從柏林的椴樹林變成工業城市的紅磚廠房,煙囪在晨霧里若隱若現,像魯爾區未醒的夢。
「多特蒙德的主場西格納伊度納公園原威斯特法倫球場)能容納人,歐洲最大的足球場之一。」艾娃遞過來一份資料,紙上印著黃黑相間的隊徽,像只振翅的大黃蜂,「7月雖然是休賽期,但新賽季球迷商店每天仍有上千人光顧。」
車駛入多特蒙德地區時,黃黑配色的旗幟在街頭隨處可見,連公交站台的座椅都印著隊徽。唐•本杰明忽想起一段話,魯爾區的礦工們把對球隊的熱愛刻進了基因——當煤礦逐漸關停,足球場成了他們最後的精神家園。
西格納伊度納公園球場的南看台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黃,巨大的橫幅上寫著「ir sind borussia」我們是多特蒙德)。萊因哈德•勞巴爾主席已在球員通道等候,這位多特蒙特主席穿著黃黑條紋西裝,胸前的徽章閃著光︰「唐先生,歡迎來到多特蒙德的心髒。」
首席執行官漢斯約阿希姆•瓦茨克緊隨其後他與勞巴爾成功的恢復了多特蒙德的元氣,他的西裝口袋里插著支俱樂部鋼筆,筆帽上的隊徽與唐•本杰明的船錨鋼筆形成奇妙的呼應︰「您收購漢堡港的消息我們都听說了,魯爾區的工業遺產需要像您這樣有遠見的投資者。」
體育總監塞巴斯蒂安•凱爾是多特蒙德的功勛隊長,退役後的他留著寸頭,手臂上的隊徽紋身清晰可見︰「我帶您參觀訓練場,去年剛翻新的,草皮用的是和溫布利球場同款的混合草種。」
球員通道的牆壁上,掛滿了球隊的榮譽錦旗︰1次歐洲冠軍杯冠軍、8次德甲冠軍、5次德國杯冠軍……凱爾指著1997年歐冠冠軍的旗幟,眼楮發亮︰「那是我小時候的夢想,後來真的穿上了這身球衣。」
訓練場的草坪修剪得像綠色的絲絨,灑水器正噴出細密的水珠,在陽光下形成小小的彩虹。瓦茨克遞過一份財政報告︰「我們的球迷基礎是全德國最忠誠的,季票續訂率常年保持95以上,但受限于50+1政策注︰德國足球俱樂部政策,母公司持股超50仍需會員保留1票否決權),商業開發一直受限。」
唐•本杰明注意到報告里的數字︰2020年俱樂部營收約3.8億歐元,負債卻高達1.2億歐元——魯爾區的經濟衰退和疫情的沖擊,讓這支老牌球隊步履維艱。
「您看這南看台。」勞巴爾主席指向球場的黃色海洋,即使在休賽期,仍有球迷舉著圍巾唱歌來到球場做客,「他們能在04落後時堅持唱到終場,這樣的熱情,值得被投資。」他頓了頓,語氣帶著試探,「如果貞觀集團願意注資,我們可以開放胸前廣告和青訓營的冠名權。」
參觀球員食堂時,廚師長端上了多特蒙德特色的「礦工炖菜」,土豆、牛肉和卷心菜炖在粗瓷碗里,香氣厚重得像魯爾區的煤煙。凱爾笑著說︰「以前礦工下井前就吃這個,現在我們的球員賽前也吃一點,能扛住90分鐘的奔跑。」
唐•本杰明嘗了一口,暖意從胃里漫上來。他看著牆上球員們的合影,從20世紀的黑白照片到如今的彩色影像,黃黑條紋的球衣像條紐帶,串起了這座城市的記憶。
「說實話,我很欣賞多特蒙德的精神。」唐•本杰明放下勺子,語氣誠懇,「但投資足球需要長期投入,而我的重心在其他方面,或許會考慮足球,但是起碼不是現在。」他看向瓦茨克,「德甲的財政公平法案和50+1政策,都與我們的投資邏輯不太契合——我不想做讓球迷失望的事。」
勞巴爾主席的眼神暗了暗,卻還是保持著風度︰「理解。能來參觀就是對我們的認可。」他遞過一件11號球衣,背後印著唐•本杰明的名字,「留作紀念,希望有天能在看台上看到您。」
離開球場時,看到南看台的一小部分球迷忽然唱起了隊歌,旋律粗獷得像礦工的號子。唐•本杰明搖下車窗,黃黑相間的圍巾在風中飛揚,他明白,這里的熱情不需要資本澆灌,自有魯爾區的血脈滋養。
同一時間,米歇爾的車正駛向法蘭克福郊外的密林。黑色轎車穿過三道鐵門,每道門前都有穿制服的守衛敬禮,鐵藝大門上的家族徽章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那是支握著五支箭的手,象征著羅斯柴爾德五兄弟的團結。
「這里是家族在德國的主宅之一,建于1818年。」司機低聲介紹,「佔地約300英畝,有12棟主樓,67間客房,花園里的噴泉是意大利工匠1820年打造的。」
車停在主宅前,白色的巴洛克建築像浮在綠海上的宮殿,廊柱上的浮雕是希臘神話里的海神,與漢堡港的船錨形成隱秘的呼應。管家早已等候在台階上,銀灰色的燕尾服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手里捧著本皮質訪客簿︰「貝蒂小姐,恭候多時。先生在書房等您。」
走進主宅,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倒映著穹頂上的油畫——畫中是19世紀的羅斯柴爾德家族成員,圍著一張巨大的圓桌,桌上攤著歐洲地圖,每個人的指尖都落在不同的國家。走廊兩旁的展櫃里,擺著拿破侖時期的金幣、維多利亞女王的銀質茶具、甚至還有塊來自中國的乾隆御墨,標簽上寫著「1821年購入」。
「這些只是家族收藏的千分之一。」管家輕聲說,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幾乎听不見,「主宅的地下酒窖藏著3萬瓶葡萄酒,最老的是1787年的拉菲,當年為美國開國元勛托馬斯•杰斐遜定制的。」
書房的門是整塊橡木打造的,管家推開時發出沉悶的聲響。負責人坐在巨大的紅木書桌後,面前攤著份19世紀的債券合同,羊皮紙的邊緣已經泛黃。他抬起頭,銀灰色的頭發與赫爾曼•舒爾茨有幾分相似,只是眼神里多了些金融家的銳利。
「米歇爾,好久不見。」他的英語帶著德語的嚴謹,每個單詞都像經過精確計算,「你父親最喜歡的那把扶手椅,我為你留著。」
書房的角落,一把深綠色的皮革扶手椅格外醒目,扶手上的銅釘被磨得發亮。米歇爾坐過去,指尖撫過磨損的皮革︰「父親說,1998年他就是在這把椅子上,和您敲定了東歐的合作。」
他笑了,按下書桌上的按鈕,暗格彈出,里面放著兩杯白蘭地︰「1815年,我們家族就是靠傳遞滑鐵盧戰役的消息發家的——比倫敦早了兩天知道結果。」他晃動著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掛出細長的痕,「金融的本質,永遠是信息差。」
米歇爾沒有接話,只是看著窗外的花園。噴泉的水珠在陽光下閃爍,穿黑色制服的園丁正修剪 hedge樹籬),動作精準得像在用圓規畫圈。遠處的馬廄里,幾匹純血馬正悠閑地甩著尾巴,馬夫的制服上繡著家族徽章,與管家的如出一轍。
「整個莊園有76名佣人,」他仿佛看穿了米歇爾的心思,「但我們一年也住不了幾個月。大部分時間,這里安靜得能听見樹葉落地的聲音。」他頓了頓,語氣轉沉,「你父親的那些合作,我們願意繼續,但需要調整分成比例——畢竟,現在的市場和他在時不一樣了。」
米歇爾點頭,從包里拿出文件︰「具體的調整方案在這里,我保留了父親最在意的那幾個東歐項目,其他的可以按市場行情來。」
這位大佬翻看文件時,書房里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牆上的古董鐘滴答作響,指針指向1818年——那是莊園建成的年份。米歇爾覺得,這里的時間像是凝固的,19世紀的燭台與現代的電腦在同一空間共存,卻都被財富鍍上了層永恆的冷光。
會談結束時,夕陽正透過彩繪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彩色的光斑。管家送她到門口,指了指花園深處的一棟小樓︰「那是羅斯才爾德家族在德國的檔案館,藏著從18世紀到現在的所有合同。你父親的簽名在1997年的那本里,第365頁。」
米歇爾回頭望去,小樓的尖頂在暮色里像座沉默的塔。她忽然明白,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可怕之處,不是擁有多少棟房子或多少佣人甚至多少銀行,而是他們把財富變成了歷史——每筆交易都被鄭重記錄,像在書寫一部隱秘的世界史。
返程的車駛出莊園時,米歇爾最後看了眼那道鐵藝大門。握著五支箭的徽章在夕陽里泛著金光,她想起父親生前說的話︰「真正的巨富,是讓錢自己生錢,還能記住每一分錢的來歷。」
車窗外的密林漸漸吞沒了莊園的輪廓,米歇爾掏出手機,屏幕上是唐•本杰明發來的照片——西格納伊度納公園球場的南看台,黃黑相間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她笑著回復︰「等你回來,帶你去吃真正的柏林咖喱香腸。」
遠處的魯爾區,唐•本杰明的車正駛離多特蒙德。他看著手機里米歇爾的回復,覺得無論是綠茵場的熱情,還是富可敵國的財富,最終都抵不過一句簡單的約定。在這條橫跨德國的旅程上,有人守護著足球的信仰,有人傳承著金融的脈絡,而他們,正用自己的方式,書寫著屬于自己的故事。
夕陽沉入魯爾區的廠房後,天空漸漸暗了下來。唐•本杰明的車向著柏林的方向駛去,車載信號里面收听到的是多特蒙德的隊歌,粗獷的旋律混著發動機的低鳴,像在為這段短暫的德國之旅,畫上一個充滿力量的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