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他喉嚨里滾出一聲又低又短的鳴叫，帶著明顯的心虛︰“忘記說……有腿了。”
辭穆怔了半晌，隨即那份極致的震驚轉變成了生氣︰“所以你不變腿是怕我總是叫你上岸嗎？”
辭穆不問魚不說，辭穆一問魚驚訝。
辭穆撐在礁石上的手收緊，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眼前這個高大到需要他仰視的男人。
“哼。”人類可以能從鼻子里噴出聲音︰“壞魚。”
九艉的紅眸驟然緊縮，他看不太懂人類復雜的情緒，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辭穆在生氣，一種讓他心慌意亂的、陌生的疏離感正從辭穆身上散發出來。
不行。
不能讓人生氣。
要抱住人，用體溫安撫人，要像以前無數次那樣，把人圈在懷里，發出讓人安心的夾子聲。
這個念頭瞬間佔據了九艉的全部思維。他焦急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啾！”，身體已經先于思考行動。
他那剛剛習慣了站立的、修長雙腿，竟完全無視了大腦的指令，遵循著刻印在骨子里的本能，像那條早已消失的巨大魚尾一樣，猛地並攏發力——企圖一個擺尾就游到辭穆身邊去。
下一秒，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失去了唯一的支撐點。
“嘩啦——！”
一聲巨響打破了月牙淺灘的寧靜。重達200多斤的身體結結實實地拍進了齊腰深的水里，激起一人多高的巨大水花，劈頭蓋臉地澆了辭穆一身。
辭穆被這突如其來的浪頭打得懵了一下，下意識閉上眼，讓水全都淋到身上。
等他抹去臉上的海水再睜開眼時，只看到那個前一秒還像神只般俊美挺拔的男人，此刻正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態趴在水里，酒紅色的長發濕淋淋地糊在臉上，露出的紅寶石般的眼眸里，盛滿了驚慌、無措，以及對自己身體失控的茫然。
他似乎想站起來，但兩條腿在水下胡亂撲騰，反而攪起更多的泥沙，讓他顯得更加手足無措。
心底那被隱瞞的氣惱，終究是沒能敵過眼前這幅堪稱百年難遇的奇景——強大而優雅的人魚，正像一只翻了殼的巨龜，在及腰深的水里笨拙地撲騰，哦，這個男人他還沒穿褲子。
他終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怕九艉惱怒趕緊抿起嘴，隨即又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這家伙，大概真的不是故意瞞著自己不肯變出雙腿。
算了算了，人大人有大量，原諒魚吧。
辭穆從溫熱的礁石上滑下，他 著水，一步步走到九艉身邊，伸出自己的左手，抓住了那條肌肉賁張、卻正無措地在水里亂劃的胳膊。
“別亂動了。”辭穆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入手的感覺沉重得驚人。辭穆用盡全力，小臂上青筋都微微凸顯，卻發現九艉那超過兩百斤的體重，在脫離了水的浮力後，化作了實打實的分量，沉甸甸地壓著，讓他紋絲不動。九艉似乎也想配合，喉嚨里發出焦急的“啾啾”聲，嘗試著用那雙新生的腿發力，結果卻只是在水底的沙地上蹬出了兩個深坑，身體反而更不穩定地向一邊滑去。
辭穆只好放棄，松開手，哭笑不得地看著他︰“你這樣不行。”
他後退一步，在齊胸深的水中穩住身形，指了指九艉那雙在水波下修長得過分的腿。“你這已經不是尾巴了，”辭穆耐心地解釋道︰“現在這是腿，人類的腿需要分開使用，一條一條地走動。”
為了讓他看得更清楚，辭穆抬起自己的一條腿，在水中緩慢地彎曲膝蓋，再踩實。
“像這樣，先彎曲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膝蓋︰“然後向下踩，找到支撐點。”
九艉神情專注，得像個最認真的學生。他學著辭穆的樣子，嘗試控制自己右腿的膝蓋。那條肌肉線條流暢的腿僵硬地抬起，又猛地落下，在水里砸出一串響亮的水花，卻總算有了點站立的雛形。
辭穆鼓勵道︰“對，就是這樣，然後是另一條腿。”
在辭穆的耐心指導下，九艉掙扎了好一會兒，終于靠著雙臂撐在水底，搖搖晃晃地、一點點地將那高大的身軀從水中挺立起來。當他徹底站穩時，水面只及他的小腿。陽光下，水珠順著他蒼白卻肌理分明的皮膚滑落，劃過緊實的腹肌，沒入水中。他像一座剛剛被雕琢完成的巨神像，帶著初生的僵硬與不協調，卻依然俊美得令人心驚。
“哎呀，我們的魚真棒呢！”
辭穆仰頭望著這個比自己高出太多的男人，看著他低頭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的雙腿，又小心翼翼地抬腳、落下，感受著腳底細沙的觸感，那笨拙的模樣讓辭穆心頭發軟。
只是，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再這麼磨蹭下去，等他們走到比賽點，恐怕連閉幕式都趕不上了。
他必須得讓這位新晉的“兩腳獸”，盡快學會走路才行。
九艉的目光從自己赤裸的身體滑到辭穆身上，後者身上也只有一條上了岸變成棉麻的白色紗裙。
這顯然不行。辭穆心里想著，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那件權作遮蔽的衣物，撕下的一半遞給九艉，示意他圍上。
九艉順從地接過，笨拙地想要在腰間打個結，但那雙曾經靈活無比的蹼爪，如今變成了五指分明的人手，一時間竟不知如何發力，他連耳朵都抖不起來了，他的耳朵也變得圓圓的，摸起來軟軟的。
辭穆親自為他系上，指尖觸踫到九艉冰涼緊實的腰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流暢的肌肉線條下蘊藏的強大力量。
然而，這臨時的遮擋物實在聊勝于無。濕透的薄紗緊緊貼在皮膚上，在陽光的照射下近乎透明，不僅沒能遮住什麼，反而將兩人緊實的臀部曲線勾勒得一清二楚，隨著走動若隱若現，平添了幾分令人面紅耳赤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