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大捷的消息傳來時，沈昭正在資政院核對最後一批國債的認購名冊。初夏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面前的賬冊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腳踝上的銀鏈隨著她輕輕晃動的動作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某種無言的陪伴。
"王妃娘娘！"林遠幾乎是撞開了院門，年輕的戶部侍郎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喜色，"大捷！潼關大捷！周將軍率軍反擊，殲滅北狄先鋒八千余人，繳獲糧草輜重無數！"
沈昭手中的朱筆"啪嗒"一聲掉在案幾上，濺起幾滴鮮紅的墨點。她猛地站起身，銀鏈上的鈴鐺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真的？前線...前線情況如何？"
"多虧了娘娘的"供應鏈優化"！"林遠激動得語速飛快，"第一批糧草比預計提前十日抵達，軍餉也足額發放，將士們士氣大振！周將軍在戰報中特別提到，若無後方保障，此戰絕無勝算！"
沈昭的眼眶瞬間濕潤了。這三周來不眠不休的努力，那些被保守派指著鼻子罵"妖言惑眾"的日子，那些被質疑被嘲諷的瞬間——在這一刻，全都值得了。
"陛下有旨！"一名傳令太監匆匆趕來，"明日辰時，大朝會，論功行賞！"
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論功行賞？她這個"異世之魂"，真的能在滿朝文武面前接受封賞嗎？
次日清晨，沈昭比平時更早醒來。她小心翼翼地梳洗打扮，選了一件月白色的廣袖流仙裙——這是楚明凰上次賞她的，說是"襯你眼楮"。銀鏈上的鈴鐺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某種無言的鼓勵。
"王妃娘娘。"青鸞準時出現在殿門口，今日的暗衛統領難得地沒有板著臉，"陛下命我護送您去大朝會。"
沈昭緊張地絞著手指︰"我...我也要上朝？"
青鸞眼中閃過一絲微妙的神色︰"陛下特意吩咐的。"
穿過重重宮門時，沈昭注意到侍衛們看她的眼神變了——少了往日的輕蔑和戒備，多了幾分好奇甚至...敬意？這個發現讓她心頭一熱。
金鑾殿內已經站滿了文武百官。沈昭低著頭，拖著叮當作響的銀鏈，小心翼翼地挪到自己該站的位置——大殿最末端的角落。這里通常是給無足輕重的閑散官員站的，但對她這個"異類"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
"陛下駕到——"
隨著太監尖細的唱喝，殿內瞬間安靜下來。楚明凰一襲玄色繡金龍朝服，墨發用金冠高高束起，整個人如同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她大步走向龍椅，衣袍翻飛間帶起一陣沉香的暗涌。
"眾卿平身。"楚明凰的聲音冷冽如常，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
朝議開始後，兵部尚書首先出列，詳細匯報了潼關大捷的經過。當說到"糧草軍餉皆按時足額到位，將士用命"時，沈昭注意到楚明凰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她所在的角落，唇角微微上揚。
"此次大捷，首功當屬後勤保障。"楚明凰突然開口，聲音清晰地傳遍大殿，"若無革新之舉，潼關危矣。"
沈昭的心跳驟然加速。她不敢抬頭，卻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射向自己。那些目光中有驚訝，有懷疑，也有赤裸裸的嫉妒。
"陛下聖明！"林遠第一個出列附和，"王妃娘娘的"戰時國債"與"供應鏈優化"實乃奇策，不僅解了燃眉之急，更為日後戰事開闢新路！"
"荒謬！"一位年邁的御史立刻反對，"女子干政，本就不合禮法，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楚明凰的聲音陡然轉冷，"更何況她不是原來的沈昭？"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得滿堂嘩然。沈昭渾身僵硬，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楚明凰竟然...當眾挑明了她的身份？
"陛下！"老御史撲通一聲跪下，"若真如此，更該..."
"更該什麼？燒死她？"楚明凰冷笑一聲，緩緩站起身，"那誰來為朕籌措軍費？誰來優化糧道？你嗎？"
老御史臉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楚明凰環視一周，目光所及之處，無人敢與之對視︰"今日起，廢除女子不得干政之舊制。資政院正式並入六部，沈昭任院首，秩同尚書。"
這個決定如同一塊巨石，砸得滿朝文武目瞪口呆。沈昭自己也懵了——尚書？那可是正二品大員！在這個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這簡直是破天荒的創舉！
"陛下三思啊！"幾位老臣跪地痛哭，"祖制不可違！陰陽不可亂啊！"
楚明凰卻不再理會他們。她大步走下御階，玄色龍袍在金磚地面上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滿朝文武自動分開一條路，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女帝的身影——
直到她停在了大殿最末端，那個一直試圖降低存在感的身影面前。
沈昭低著頭，只能看到楚明凰繡著金龍的靴尖。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女帝要做什麼？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斥責她？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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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冰涼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楚明凰的臉近在咫尺，那雙鳳眸中閃爍著沈昭從未見過的光芒——勝利者的張揚，帝王的威嚴，還有一絲...溫柔？
"閉眼。"楚明凰輕聲道，聲音低得只有她們兩人能听見。
沈昭下意識地閉上眼楮。然後，她感覺到一個柔軟的東西輕輕貼上了她的唇——是楚明凰的唇瓣。這個吻短暫得如同蜻蜓點水，卻清晰得不容錯認。女帝身上熟悉的龍涎香氣瞬間包圍了她，讓她頭暈目眩。
"賞你的。"楚明凰退開時，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前排的大臣听見。
沈昭猛地睜眼，臉頰瞬間燒得通紅。她不受控制地後退一步，腳踝上的銀鏈發出一連串慌亂的聲響。整個金鑾殿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像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
楚明凰卻仿佛很滿意這個效果。她唇角微勾，轉身大步走回御座，玄色衣袍在身後翻飛如墨。直到她重新坐下，滿朝文武才如夢初醒，頓時炸開了鍋。
"這...這成何體統！"
"妖...王妃娘娘果然非同凡響..."
"陛下這是..."
在一片混亂中，沈昭敏銳地捕捉到一聲清脆的" 嚓"——像是酒杯被捏碎的聲音。她循聲望去，正好對上蕭雲瑾陰鷙的目光。這位"死而復生"的鎮北王世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朝堂上，此刻正死死盯著她，眼中翻涌著滔天的恨意。
沈昭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唇——那里還殘留著楚明凰的溫度。蕭雲瑾的眼神更加陰冷了，他無聲地做了個口型︰"你會後悔的。"
"肅靜！"楚明凰一拍龍案，殿內瞬間安靜下來。她的目光掃過蕭雲瑾，眼中閃過一絲殺意，"蕭卿，朕記得...你現在應該在天牢里？"
蕭雲瑾立刻換上一副溫潤如玉的表情︰"托陛下的福，臣僥幸逃脫叛軍挾持，特來復命。"
"是嗎？"楚明凰冷笑一聲，"那真是...太巧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鋒，火花四濺。最終，蕭雲瑾微微低頭，率先示弱︰"臣...身體不適，懇請先行告退。"
楚明凰揮了揮手，算是默許。蕭雲瑾躬身退下，臨走時最後看了沈昭一眼，那眼神讓她不寒而栗。
朝會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繼續。楚明凰雷厲風行地處理了幾件政務，然後宣布退朝。大臣們戰戰兢兢地退下，臨走時看向沈昭的眼神復雜至極——有敬畏，有嫉妒，還有一絲莫名的...了然？
"王妃娘娘。"青鸞不知何時出現在沈昭身邊，"陛下命我護送您回宮。"
沈昭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頰依然滾燙︰"回...回宮？"
"陛下說..."青鸞的表情罕見地有些扭曲，"讓您...洗好等著。"
這句話像一把火，瞬間從沈昭的臉頰燒到耳根。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低著頭，拖著叮當作響的銀鏈，跟著青鸞快步離開金鑾殿。
一路上，宮女太監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有幾個甚至偷偷掩嘴輕笑。沈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楚明凰當眾吻她就算了，還讓青鸞傳這種話！這暴君是嫌她的名聲還不夠"妖孽"嗎？
回到寢宮，沈昭把自己泡在浴池里，試圖冷靜下來。溫熱的水流撫過肌膚，卻撫不平她狂跳的心髒。那個吻雖然短暫，卻像烙印一般刻在她的記憶里——楚明凰微涼的唇瓣，拂過臉頰的呼吸，還有那雙近在咫尺的、盛滿復雜情緒的鳳眸...
"在想什麼？"
一個冷冽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驚得沈昭差點滑進水里。她猛地回頭，只見楚明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浴池邊，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女帝已經換下了朝服，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月白色寢衣，墨發披散，看起來慵懶而危險。
"陛、陛下！"沈昭慌忙往水里縮了縮，"臣妾...臣妾..."
楚明凰蹲下身，指尖輕輕劃過水面︰"害羞？"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朝堂上當眾親吻都不怕，現在倒知道害羞了？"
沈昭的臉更紅了︰"那...那是陛下突然..."
"不喜歡？"楚明凰突然湊近，呼吸噴在沈昭耳畔，帶著龍涎香的溫熱，"那孤道歉？"
這個距離太過危險，沈昭能清晰地看到楚明凰寢衣下若隱若現的鎖骨，能聞到對方身上清冽的沉香氣，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時胸膛的起伏...
"不...不是..."沈昭的聲音細若蚊蚋，"臣妾只是...沒想到..."
楚明凰輕笑一聲，突然伸手將她從水中撈起。沈昭驚呼一聲，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一件寬大的浴袍裹住，打橫抱了起來。
"陛下！"沈昭慌亂地抓住楚明凰的衣襟，"臣妾可以自己走..."
"鈴鐺會響。"楚明凰淡淡道，大步走向龍床，"孤不想听。"
這個回答讓沈昭徹底懵了。不想听？那當初給她戴上是為什麼？
楚明凰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唇角微勾︰"因為..."她俯身將沈昭放在床上，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孤只想一個人听。"
這句話像一把火，瞬間點燃了沈昭全身的血液。她看著楚明凰近在咫尺的臉，突然意識到——那條銀鏈，從來都不是為了禁錮，而是...某種只屬于她們之間的秘密。
楚明凰的手指輕輕撫過她腳踝上的銀鏈，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今日在朝堂上..."她的聲音罕見地帶著一絲猶豫，"孤是不是太過分了？"
沈昭怔住了。這個暴戾的女帝，竟然在...擔心她的感受？
"臣妾..."她鼓起勇氣，直視楚明凰的眼楮，"臣妾不討厭..."
楚明凰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她俯身，再次吻上沈昭的唇，這次不再是蜻蜓點水，而是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沈昭閉上眼楮，任由自己沉淪在這個吻中。腳踝上的銀鏈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在為這一刻伴奏。
窗外，夕陽西沉，為整個皇宮鍍上一層金色的余暉。而在寢殿內，一場只屬于兩個人的秘密，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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