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弈仁攥著手機快步走向游艇,甲板上的海風依舊咸腥,卻吹不散她眼底翻涌的情緒。撥通陳逸辰的號碼時,她指尖還帶著些微顫抖。
“喂。”電話那頭傳來陳逸辰慣有的低沉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我已經知道媽媽在哪了。”陳弈仁刻意壓低聲音,目光掃過遠處守衛的身影,“游艇半小時後返航,我馬上回去。記住,別告訴爸爸,任何人都不能說。”
“你查到什麼了?媽她……”
“別問。”陳弈仁打斷他,語氣里的強硬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等我回去再說。”
掛斷電話,她深吸一口氣,點開與周梓昕的聊天框。屏幕上還停留在昨晚的晚安消息,她指尖一頓,發過去一個粉白相間的愛心表情包,後面跟著個吐舌頭的鬼臉。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她緊繃的嘴角才難得地柔和了半分。
游艇破浪而歸,靠岸時陳逸辰早已候在碼頭。他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金絲眼鏡後的眼楮里滿是探究,卻在陳弈仁冷冽的注視下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回老宅。”陳弈仁坐進車里,頭也不抬地說。
老宅的玄關靜得能听見自己的腳步聲。陳弈仁甩掉高跟鞋,赤著腳徑直沖向父親的書房,陳逸辰皺著眉緊隨其後。
“弈仁!你至少告訴我媽到底……”
“砰——”書房門被狠狠甩上,隔絕了哥哥的聲音。陳弈仁環顧四周,巨大的紅木書桌,靠牆的書架,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樣,唯獨少了那個總是坐在太師椅上的身影。
父親不在。
她心頭一緊,隨即被更強烈的沖動攫住。李詩韻說“一路向下”,父親的房間一定藏著線索。她開始瘋狂地翻找,拉開抽屜時帶倒了桌上的青瓷筆筒,卷軸散落一地,她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書架上的書被一本本抽出來扔在地上,地毯被掀到一邊,連牆壁上的壁燈都被她擰下來檢查過。直到目光落在那幅掛在主牆的畫上,她才猛地停住動作。
這幅畫是父親的心頭寶,據說是某代名家真跡。平日里佣人打掃時連靠近都小心翼翼,更別說觸踫,每次都只敢用長桿撢子遠遠掃過。
就是這里。
陳弈仁後退半步,抬腳狠狠踹向畫框邊緣。實木框架發出一聲悶響,伴隨著細微的開裂聲,整幅畫竟向外傾斜了半寸。
“你瘋了?!”門外的陳逸辰听見動靜撞開門,正好看見她第二腳踹上去。
畫框徹底松脫,向後緩緩倒下,露出後面黑漆漆的入口,隱約能看見向下延伸的階梯。
陳弈仁轉身看他,眼底閃爍著興奮與急切︰“進來。”
陳逸辰愣了愣,終究還是壓下疑惑,跟著她踏上階梯。階梯盡頭是一道厚重的鐵門,推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門後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眼前竟是一座地下宴會廳,水晶燈懸在高闊的穹頂,折射出冰冷的光。長長的餐桌鋪著雪白的桌布,銀質餐具在陰影里泛著微光,角落里的鋼琴蒙著白布,像個沉默的幽靈。
而在宴會廳最深處的天鵝絨沙發上,坐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素色旗袍,長發松松挽在腦後,側臉線條清冷,即使在這樣詭異的環境里,也透著一種久經沉澱的從容。听見動靜,她緩緩轉頭,目光落在陳弈仁手中那封米白色的信封上時,輕輕蹙了蹙眉。
“楊畫情?”陳弈仁下意識地念出這個名字,李詩韻信里的字跡忽然在腦海中浮現,與眼前這個女人的氣質重疊在一起。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們,眼底藏著深不見底的疲憊,卻又在那疲憊之下,燃著一點不肯熄滅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