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把街道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徐妍和徐諜並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長，像兩條拖在地上的傷疤。
“姐，”徐諜先開了口，聲音有些發澀，“剛才在里面我就想問了……咱們小時候，是不是就住在這附近？”
徐妍腳步頓了頓，目光掃過街角一家褪色的冰淇淋店，玻璃門上還貼著模糊的馬戲團海報殘角。“嗯，”她低聲應道，“那時候爸媽在這里做學術研究，我們三個——你、我、還有徐焱，都在這邊上的小學。”
“徐焱……”徐諜重復著這個名字，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起來，“爸媽當初為什麼非要把他送走？周佳鈺明明只是家里的遠親，憑什麼讓她帶弟弟走？”
“壓力。”徐妍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具體是什麼壓力，他們沒說。只記得那段時間家里氣氛很壓抑，爸爸總在書房待到深夜，媽媽偷偷掉眼淚。後來就找了周佳鈺，說要把徐焱送到另一個國家的親戚家，說那里更安全。”
徐諜猛地停下腳步，眼眶泛紅︰“安全？他後來都變成了現在這瘋樣！那些標本……”她沒再說下去，喉頭像被什麼堵住了。
徐妍轉過身，看著妹妹顫抖的肩膀，伸手想踫她，又收了回去。“送他走的前一天，全家去看了馬戲團巡回演出，記得嗎？”她換了個話題，聲音帶著點遙遠的飄忽，“有個穿小丑服的女人，我們去後台偷看，把我們嚇得半死。”
“李鑫雨！”徐諜脫口而出，“我記得她！後來才知道她是馬戲團的馴獸師，精神不太穩定。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徐焱笑……”
話音未落，徐諜突然意識到什麼，抬頭看向徐妍︰“不對啊，看完馬戲又過了許多年，爸媽就帶著我們回國了。為什麼突然回去？還有周佳鈺，她那時候到底經歷了什麼收到什麼指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家族老宅？”
徐妍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陽光在她臉上投下的光斑像是凝固的血漬。“因為家里出事了。”她一字一頓地說，“回老宅那天，天陰得厲害，周佳鈺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軍裝，手里握著槍……”她閉上眼，喉結滾動了一下，“爸媽就是在那天沒的。”
“是她殺的！”徐諜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抑制不住的恨意，“可她為什麼放我們走？還假惺惺地暗中資助？她以為這樣就能贖罪嗎？”
“贖罪？”徐妍嗤笑一聲，笑聲里裹著冰碴，“她只是怕我們變成跟她一樣的怪物。”
徐諜盯著她，突然想起什麼，語氣變得尖銳︰“然後呢？我們逃出老宅，流落街頭，你為了活下去……”她的聲音哽咽了，眼淚終于掉下來，“你就去出賣身體，還染上了致幻劑……”
“徐諜！”徐妍猛地打斷她，臉色慘白如紙，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你……”
“我怎麼會不知道？”徐諜抹了把眼淚，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你以為我那時候小就什麼都不懂嗎？你身上的傷，那些男人的味道，還有你藏在床板下的藥瓶……要不是我趁你睡著把藥箱扔到了樓下，要不是後續一直切換人格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你還打算依賴那些鐵罐子到什麼時候？”
徐妍別過臉，肩膀微微顫抖，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街邊汽車駛過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過了很久，徐諜的情緒漸漸平復，聲音低了下去︰“後來你就病了，精神分裂。先是張靖澤，那個自稱穿越者的男人，說話跳脫得很，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再後來是徐依娜，她藏得真好，我一開始根本沒發現。”
她頓了頓，看著徐妍的側臉︰“那陣子你人格變得特別勤，前一秒還是張靖澤在跟我開玩笑，下一秒就換成你冷冰冰的樣子。而且張靖澤的記憶總是斷片，有時候記得我們昨天住在哪，有時候又完全忘了。”
徐妍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所以我給他構建了一個虛擬的精神世界，讓他在里面待著。至少在那里，他不用面對這些……”
“那徐依娜呢？”徐諜追問，“你什麼時候發現她的？她殺了那個跟‘踫’先生合作的人，埋在郊外，後來又挖出來……到底是你做的，還是她？”
徐妍的眼神暗了下去，像是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是她。”她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比我狠，比我敢下手。”
“那小孩呢？”徐諜的聲音抖得厲害，幾乎是在哀求，“還有‘踫’先生的小兒子……那些也是她做的嗎？姐，你告訴我，到底是不是？”
徐妍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默默地往前走。陽光照在她身上，卻暖不透那層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寒意。徐諜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明白了，有些答案，或許永遠都不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