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將廢棄的雒陽城牆染成一片赤紅。曹真勒馬立于小坡之上,望著遠處連綿不絕的叛軍營寨,眉頭緊鎖。二十萬魏軍在他身後嚴陣以待,旌旗獵獵,槍戟如林,卻安靜得只能听見風吹過荒草的聲音。
\"報——!叛軍已在北門外列陣!\"斥候飛馬來報。
曹真微微頷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鞭。這座曾經輝煌的帝都,如今只剩下斷壁殘垣,野狐出沒。誰能想到,有朝一日魏國的軍隊會在這片廢墟上自相殘殺?
\"大將軍,\"副將胡遵拍馬上前,露出一口黃牙,\"末將願為先鋒,一舉擊潰叛軍!\"
曹真瞥了一眼這個盜墓賊出身的將領。胡遵身材矮小,卻異常精悍,一雙三角眼滴溜溜亂轉,腰間別著一把奇形怪狀的鐵鉤——那是他盜墓時的工具,如今成了兵器。
\"不急。\"曹真沉聲道,\"先禮後兵。\"
說罷,他一夾馬腹,獨自向兩軍之間的空地馳去。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投射在破碎的石板路上。
\"子和!文烈!\"曹真在陣前高呼曹彰和曹休的表字,\"可否出來一敘?\"
叛軍陣中一陣騷動,很快,兩騎並轡而出。左邊是任城王曹彰,一身黑甲,手持丈八長矛,濃眉下的虎目炯炯有神;右邊是長平侯曹休,銀甲白袍,面容沉穩,看不出喜怒。
\"子丹,別來無恙啊。\"曹休率先拱手,語氣復雜。
曹彰卻冷哼一聲︰\"曹真,你是來給曹丕當說客的?\"
曹真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火氣︰\"子和,文烈,如今北漢已攻入我國腹地,三州八郡淪陷。你我同為魏臣,何苦在這危急關頭同室操戈?\"
\"魏臣?\"曹彰突然大笑,笑聲中充滿譏諷,\"曹丕逼死我弟曹植時,可曾想過同室之情?\"
曹真面色一僵。當年曹植被逼作七步詩的往事,始終是曹魏宗室心中一根刺。
\"那是...不得已而為之。\"曹真艱難地解釋,\"陛下已深自悔恨。若二位願放下武器,隨我面見陛下請罪,我願以項上人頭擔保二位安全。以往之事,既往不咎。\"
曹休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動搖,不自覺地松了松握韁的手。
曹彰卻猛地舉起長矛,直指曹真︰\"放屁!曹丕何曾言而有信?外表忠厚,內實奸詐!子丹,你今日為他賣命,來日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場!\"
曹真臉色驟變,正欲反駁,叛軍陣中又馳出一騎。來人一襲青衫,面容清 ,三縷長須隨風飄動,正是曹操時代的老臣程昱。
\"程公...\"曹真下意識地拱手。對這位年過六旬的老謀士,他始終保持著敬意。
程昱在馬上微微欠身︰\"大將軍別來無恙。老朽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曹真警惕地看著他︰\"程公請講。\"
\"大將軍可知飛鳥盡,良弓藏?\"程昱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曹丕連胞弟都能迫害,何況異姓之臣?老朽觀大將軍面相,恐有血光之災啊。\"
曹真大怒︰\"程昱!你身為魏臣,不思報國,反倒挑撥離間,是何居心?\"
程昱不慌不忙,捋須而笑︰\"老朽只是不忍見大將軍重蹈司馬朗、曹宏覆轍。當年太祖暴斃,曹丕登基時...\"
\"住口!\"曹真厲聲打斷,\"我曹真生是魏臣,死是魏鬼!爾等叛逆,休要再逞口舌之利!\"
說罷,他調轉馬頭就要回陣。胡遵見狀,立刻拍馬迎上︰\"大將軍,讓末將去會會那曹彰!\"
曹真猶豫片刻,終于點頭︰\"小心應對。\"
胡遵大喜,揮舞著那把怪異的鐵鉤沖向陣前︰\"曹彰小兒,可敢與我一戰?\"
曹彰冷笑一聲,也不答話,挺矛便刺。二馬相交,兵器踫撞聲在廢墟間回蕩。胡遵招式刁鑽,鐵鉤專攻下三路;曹彰則穩扎穩打,長矛如蛟龍出海。
\"第五回合了...\"魏軍陣中,有士兵小聲數著。
曹真目不轉楮地盯著戰場,心中漸感不安。胡遵雖勇,但畢竟不是正規武將出身,招式間破綻百出。果然,第八回合,曹彰突然變招,長矛如毒蛇吐信,直取胡遵咽喉。
\"鐺!\"胡遵勉強用鐵鉤格開,卻被震得虎口開裂。
第十回合,曹彰故意賣個破綻,胡遵不疑有詐,揮鉤直取曹彰面門。電光火石間,曹彰側身避過,長矛如閃電般刺出,貫穿胡遵胸膛。
\"呃啊——\"胡遵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被曹彰挑于馬下,當場氣絕。
魏軍陣中一片嘩然。曹真面色鐵青,立刻下令鳴金收兵。夕陽西下,魏軍緩緩後撤,留下胡遵的尸體孤零零地躺在戰場上,那把盜墓用的鐵鉤在血泊中閃著詭異的光。
十里外,曹真下令安營扎寨。中軍大帳內,他將頭盔重重摔在案幾上︰\"傳令各營加強戒備,明日再戰!\"
參軍小心翼翼地問︰\"是否要向許昌求援?\"
曹真搖頭︰\"陛下已遷都徐州,遠水救不了近火。\"他走到帳外,望著雒陽方向隱約的火光,喃喃自語︰\"子和...何至于此...\"
與此同時,雒陽城內,曹彰正在慶功。叛軍士兵圍著篝火飲酒作樂,全然不像是身處戰場。
\"子和,\"曹休憂心忡忡地走來,\"今日雖勝一陣,但曹真畢竟手握二十萬大軍...\"
曹彰豪飲一口酒,不以為然︰\"叔父多慮了!明日我定取曹真首級!\"
角落里,程昱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嘴角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夜風嗚咽,吹過雒陽城的斷壁殘垣,仿佛在嗚咽著這座古都見證過的無數悲劇。明日,又將有一場兄弟相殘的血戰在這片廢墟上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