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城門剛開，三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便駛出了王都。
林兮掀開車簾，望著漸行漸遠的城牆。
星兒蜷在她身邊睡得正香，小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糕。
朱老在對面整理藥箱，瓶瓶罐罐踫出清脆的聲響。
"別看啦，快則半月，慢則一月就回來了。"老頭兒遞來一個青瓷瓶，"含著，能防南境的瘴氣。"
瓷瓶里是朱砂色的藥丸，入口清涼，帶著淡淡的星沉木香。
林兮忽然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那本《南境世家秘聞錄》︰"朱老，您知道南境陳氏嗎？"
老頭兒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頓︰"怎麼問這個？"
"書上說陳氏祖上是星穹閣叛徒。"林兮翻到折角的那頁，"現在他們家是南境最大的藥材商。"
車簾突然被劍鞘挑起。峰塵道騎著踏月駒與馬車並行，晨光給他側臉鍍了層金邊︰"前方三里亭有人等我們。"
......
亭子里站著個意想不到的人——太子白凌玨。
少年今日換了身素白箭袖，連慣常佩戴的鎏金玉佩都摘了，乍看像個尋常的富家公子。
若不是身後那隊喬裝的金羽衛，還真看不出是皇室貴冑。
"奉皇命南下賑災。"他抱拳行禮，眼神卻不住地往馬車里瞟，"听說諸位同路？"
林兮下意識擋住車窗。星兒還在車里睡著，額間的劍印可經不起細看。
"太子殿下不是三日前就出發了？"峰塵道語氣平淡，卻一針見血。
白凌玨耳根微紅︰"本宮...我在等御醫會合。"
正說著，後方官道塵土飛揚。十余騎飛奔而來，為首者高舉"太醫院"旗幟。
令人意外的是，隊伍中間竟有架裝飾華美的馬車，簾幕低垂，隱約可見個窈窕身影。
"明月樓的花魁？"林兮認出了車前掛的銀鈴。
太子臉色突變︰"胡鬧！誰讓你帶她來的？"
馬車簾子掀起，露出張妝容精致的臉。
女子眉心一點朱砂，正是那日在街上與林兮有過一面之緣的花魁。
她款款下轎，腰間玉佩上刻著"明月"二字。
"殿下恕罪。"她聲音柔得像蜜，"是奴家自作主張跟來的。"說著從袖中取出封信，"白星師說南境疫情蹊蹺，需玄陰體協助。"
林兮心頭一跳。白凌雪什麼時候和明月樓有聯系了？
朱老突然咳嗽一聲︰"既然同路，就抓緊時間趕路吧。"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太子，"疫病可不等人。"
隊伍重新啟程。林兮回到馬車，發現星兒已經醒了，正趴在窗邊好奇地張望。
"姐姐，那個漂亮阿姨身上有星星的味道。"孩子揉著眼楮說。
林兮心頭微動。上次星兒這麼說，是指白凌雪接觸過星穹秘寶。
難道這位花魁也...
正午休憩時，謎底揭曉了。
花魁獨自來到溪邊洗手，林兮恰好看到她在水中倒影——眉心朱砂褪去後，赫然是枚小小的金月印記！
"你是白凌雪的人？"林兮忍不住問。
花魁——現在該叫她明月了——微微一笑︰"奴家本是星穹閣藥童，閣滅後流落民間。"她從頸間取出個吊墜，里面封著粒星形結晶，"這是當年天璣執事賜的護身符。"
林兮剛要細看，官道上突然傳來嘈雜聲。
只見一隊衣衫襤褸的災民攔住了太子車駕，正跪地哭訴著什麼。明月臉色驟變︰"不好！那些紅疹..."
話音未落，太子已經俯身去扶一位老者。就在兩人接觸的瞬間，老者袖中寒光一閃！
"小心！"林兮月華劍氣本能出手。
劍氣撞偏了匕首，卻沒能阻止老者撲向太子。
千鈞一發之際，明月袖中飛出一道銀絲，將刺客手腕纏住。
老者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臉上突然浮現出蛛網般的紫斑！
"是星疫！"朱老厲喝，"所有人退後！"
峰塵道閃身上前，星河劍氣化作屏障隔開眾人。
那老者痛苦地撕扯著自己衣服，裸露的皮膚上布滿發光的紫色星斑，與南境急報中描述的一模一樣。
明月突然取出個玉瓶，將其中粉末撒向空中。
粉末遇風即燃，化作銀色火焰籠罩老者。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火焰中老者的嚎叫漸漸變成了詭異的笑聲！
"哈哈哈...星穹余孽..."老者的聲音突然年輕了幾十歲，紫斑快速蔓延到全身，"天璣大人的詛咒...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銀火熄滅時，地上只剩下一具覆滿紫晶的尸骸。
太子面如土色，被金羽衛團團護住。官道上一片死寂，連風聲都停了。
星兒突然從馬車里鑽出來，小手緊緊攥著紅繩手鏈︰"那個爺爺...身上有壞星星..."
朱老迅速檢查了太子狀況，松口氣︰"沒染上。"他轉向明月，"姑娘方才用的是..."
"星火粉。"明月收起玉瓶，"星穹閣舊物，專克星疫。"
林兮注意到她說話時，目光一直停留在太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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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位驕縱的小太子，此刻竟也眼巴巴地望著明月，哪還有半點平日里的跋扈模樣。
有意思。
傍晚在驛站安頓時，朱老悄悄告訴林兮一個發現︰"那花魁給太子的香囊里縫著星沉木。"
"她保護他？"林兮詫異。按理說明月作為星穹舊部，該恨白氏才對。
老頭兒笑得高深莫測︰"年輕真好啊。"
夜里林兮輾轉難眠，索性起身查探。路過柴房時，隱約听到太子壓低的聲音︰"...當年的事我真不知情！"
"那殿下可知陳氏為何能壟斷南境藥材？"是明月的聲音，"他們家用星穹弟子的血肉培育的"紫星參"，現在正擺在太醫院藥庫里！"
林兮心頭一震。難怪《秘聞錄》上說陳氏發家史見不得光...
"我發誓會徹查此事。"太子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若違此誓，叫我受星火焚心之苦。"
明月似乎被這毒誓震住了。沉默良久，才輕聲道︰"殿下可知星火焚心有多痛？"
"知道。"太子的回答出人意料，"七歲那年我誤入皇陵禁地，被星火灼傷。
是位藍衣姐姐救了我，她手腕上有個月牙疤..."
林兮下意識摸向自己腕間。難道太子認出了她的身份？
柴房後忽然傳來樹枝斷裂聲。林兮警覺回頭，只見峰塵道不知何時立在月光下，手中星河劍泛著微光。
"有東西在跟著我們。"他低聲道，"非人非鬼。"
夜風拂過樹梢，帶來遠處幾聲淒厲的鴉啼。
林兮腕間星痕突然刺痛——有什麼東西正在暗處窺視，那視線冰冷得像是來自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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