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這碗飯，可不是誰都能吃的”像一枚冰錐，扎進張婷火熱的心里，瞬間讓她冷靜了半分，卻也激起了更強烈的執念。
她看懂了高小琴眼里的審視。
這哪里是勸退，分明是在考驗，是在掂量她夠不夠格，配不配踏入那個紙醉金迷的圈子。
從那天起，張婷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新航向，徹底黏上了高小琴。
張婷沒有了劉光這個長期飯票，自然急于找到其他活計。
高小琴，就是她看得見、摸得著的活路。
高端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高小琴完美地詮釋了這句話。
她從不主動邀約，卻總在張婷最殷勤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出現在最高檔的商場，或是最難預約的餐廳。
每一次見面，高小琴都像個不經世事、只會花錢的菟絲花。
她會拉著張婷做最貴的spa，抱怨著自家老板昨晚應酬喝多了酒，回來耍酒瘋，差點把一個古董花瓶給砸了。
她會隨手買下一個幾萬塊的包，然後輕描淡寫地塞給張婷，說︰
“妹妹，這個顏色襯你，拿著玩吧。我那老板說了，錢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賺。”
這些舉動，無一不在張婷的心上反復碾壓，讓她那點可憐的積蓄和見過的小場面，顯得無比寒酸可笑。
在一次次的推拉中，高小琴總能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引向張婷的過去。
“妹妹，我看你也不像是缺錢的人啊，怎麼就非要走這條路？”
高小琴端著一杯藍山咖啡，用金色的勺子輕輕攪動著，姿態優雅得像電影里的女主角。
張婷攥著那個嶄新的名牌包，苦笑一聲，防線在日復一日的羨慕和焦慮中，早已搖搖欲墜。
“姐姐，你以為我願意嗎？”
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再也收不住了。
張婷像是要把積攢了多年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傾倒出來。
她把自己和劉光的事情，半遮半掩地說了。
“……他也就每周來我這一兩次，有時候忙起來，半個月都見不到人影。”張婷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嘲，
“就這麼養著我，說起來都可笑，日子久了，我自己都記不清是兩年還是三年了。”
“男人嘛，都一個德行。”高小琴啜了口咖啡，眼神看似同情，實則銳利如刀，
“不過你家這位，听著也算是個企業高管。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這個問題，精準地刺破了張婷一直以來刻意回避的疑點。
是啊，劉光那樣的人，惜命得很。
每次體檢但凡有一點指標不正常，他都能緊張好幾天。這樣的人，會自殺？
張婷的臉色一點點白了下去，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才勉強穩住心神。
“我……我不知道。”她的聲音有些發顫，“我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他確實很不對勁。”
高小琴沒有追問，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像一個最有耐心的傾听者。
這種沉默的壓迫感，比任何追問都更有效。
張婷的嘴唇哆嗦著，終于還是說了出來︰
“那天他半夜突然跑過來，整個人跟丟了魂一樣，渾身都是冷汗。他說……他可能要出去避一避，躲一陣子。”
“避一避？”高小琴重復了一句，像是在玩味這三個字。
“對！”張婷用力點頭，回憶的閘門徹底沖開，
“他還說，他丟了樣頂重要的東西，關系到他的身家性命！他覺得可能落在我這兒了，然後就把我家翻了個底朝天，沙發墊子都給掀了，床底下，櫃子頂上，連馬桶水箱都沒放過……”
高小琴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臉上依舊波瀾不驚，她用一種近乎閑聊的語氣問︰“那……找到了嗎？”
“沒有。”張婷搖頭，臉上滿是後怕，
“他什麼都沒找到，最後氣急敗壞地走了。臨走前還死死盯著我，說那東西肯定就在我家，讓我再好好找找。我當時都嚇傻了，他那眼神，像是要活吃了我……”
說完，張婷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癱軟在沙發上。
高小琴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她要的信息，終于到手了。
她安撫了張婷幾句，找借口提前離開。
回到自己的房間，高小琴立刻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秒接。
“說。”祁同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高小琴沒有半句廢話，將從張婷那里套來的話，一五一十地復述了一遍。
“……劉光死前去過她家，在找一個他口中‘關系到身家性命’的東西，但沒有找到。他斷定那東西就遺落在張婷的房子里。”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祁同偉顯然在高速分析這個情報的價值。
“我打算想辦法去她家搜一次。”高小琴主動請纓，
“張婷現在對我深信不疑，我找個借口，比如幫她搬家或者搞衛生，應該很容易就能進去。”
“不行！”祁同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喙的嚴厲，“絕對不行！”
高小琴愣了一下。
“小琴，你听著。”祁同偉的語氣緩和下來，但那份緊張卻愈發清晰，
“這東西既然能讓劉光死，自然也能讓其他看到它的人死，說不定，梁軍已經派人盯著張婷了。所以，你千萬不要單獨行動。”
高小琴那麼聰明，自然知曉其中利弊。
“我知道有風險，”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但那個東西，能讓劉光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回去找，甚至可能因此喪命，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高小琴甚至能想象出祁同偉此刻緊皺的眉頭，和他指間那根燃燒的香煙。
他們之間隔著電波，卻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緒。
“祁局長”高小琴忽然開口，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祁同偉似乎被這個問題問得一窒，過了一會兒，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我擔心整個計劃。”
高小琴笑了。
她知道，他說的不是真話。
“無論如何，不準單獨行動。”祁同偉最終下達了命令，語氣卻像是一種懇求，
“等我的消息。等我確保你的安全再行動。答應我。”
“好。”高小琴輕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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