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同志，我有件事情需要您幫忙。”
她盡量控制著呼吸的節奏，但聲音依然微微發顫。
高育良正埋頭批閱文件，眼鏡架在鼻梁上，聞聲抬頭，眉頭微皺︰“哦？是梁老師啊，工作的時候請稱呼職務！”
梁璐深吸一口氣，調整姿態︰“高主任，關于林遠同學的退學處分，我覺得…可能需要再斟酌一下。”
“什麼？”高育良猛地放下手中的鋼筆，鏡片後的目光如鋒利的刀刃，“梁老師，這是什麼意思？”
“高主任，這件事情，都怪我那不爭氣的堂弟，他騙了我，事實上，是他先動的手，林遠只是自衛。”梁璐的手在辦公桌邊緣不自然地摩挲著。
高育良靠在椅背上，目光銳利地打量著梁璐︰“梁老師，我沒記錯的話，開除林遠，是你向校委會提出的吧？”
他的音調提高了幾分，“當時我就覺得事情應該先調查清楚，而不是著急下結論。”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背對著梁璐︰“可你倒好，沒跟我們系打過任何招呼，一聲不響就把林遠送去警衛局，第二天又吵著要開除林遠。現在才過了一天，你又要撤銷對林遠所有的控訴。”
他猛地轉身，“什麼時候漢東大學變得這麼兒戲了？”
梁璐的臉色白了幾分，她咬著下唇︰“是我的錯，高主任，你的批評教育都是對的，我不應該這麼輕易下結論，應該調查清楚。警衛局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撤銷了對林遠同學的所有指控。所以，學校這邊，也沒有理由處分林遠同學了。”
“呵，梁老師，你說的倒是輕巧啊。”高育良冷笑一聲，“你讓我們漢東大學政法系朝令夕改，這是要把我高育良放在火坑上烤啊！”
梁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她向前一步，聲音放低︰“我怎麼敢呢，高老師您是我們政法系主任，是我們所有政法系學習的榜樣，而且，我和我父親都認為，像您這麼有才學的人，不應該屈尊在這象牙塔之內，應該從政才對。”
此話一出，高育良眼中的鋒芒瞬間被掩蓋，取而代之的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他眨了眨眼，努力保持表面的鎮定。
梁璐心中暗笑。
要解決一件事，得解決一個人，要解決一個人，或威逼或利誘。而她這句話，威逼和利誘都齊了。
“行了，你也不用給我戴高帽。”高育良故作鎮定地擺擺手，卻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這件事，我可以代表政法系，撤銷對林遠的處分，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了，撤銷之後，你再想處分，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確定，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梁璐迅速應道，語氣堅決。
高育良從抽屜里拿出一疊紅頭白紙，用鋼筆在上面書寫一通，然後用力簽上自己的大名，將紙遞給她︰“這個你拿去教務處吧。”
梁璐接過文件，手指微顫。
她望著高育良，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最終只是點頭致謝，轉身離去。
辦公室門關上後，高育良捋了捋自己的領帶，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梁群峰的女兒親自來求他，這是個好兆頭。也許，從政這條路，真不遠了。
而梁璐的臉色，在踏出系主任辦公室的那一刻，瞬間陰沉下來。
手上的公文紙幾乎要被她捏碎。林遠！這個名字會牢牢可在梁璐腦海里。
林遠這邊，剛走到宿舍樓下，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林遠，林遠，你去哪里？我找了你一上午。”鐘小艾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白皙的臉頰因奔跑而泛起紅暈。
林遠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目光在那張精致的臉蛋上停留了片刻︰“怎麼？鐘小姐這才一天沒見，就開始掛念我了？”
鐘小艾額頭掛著細密的汗珠，頭發有些凌亂，但絲毫不減她的美麗︰“別貧了，你都被退學了，你知道嗎？”她的聲音里滿是焦急。
“那麼大個公告，想不知道都難啊。”林遠聳聳肩，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鐘小艾瞪大了眼楮︰“可你，你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緊張？”
“放心吧，放學前就會撤銷這個公告了。”林遠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什麼？你怎麼知道會撤銷？”鐘小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遠伸出食指抵在唇前，神秘地眨了眨眼︰“天機不可泄露。”
“你真的這麼有信心？”鐘小艾追問，“你去找梁老師求情了？”
“什麼鬼？”林遠表情瞬間變得嫌惡，“你覺得我是那麼賤的人嗎？”
“那你……”鐘小艾欲言又止。
“行了，這事你別管了。”林遠擺擺手，“你等著看戲就好。”
“那好吧。”鐘小艾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嗯…我想，我想請你吃飯，感謝你之前幫我解圍，你看你什麼時候有空？”
林遠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嘿，就這事啊，就今晚吧，不過如果侯亮平和陳海去的話，我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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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就我們兩個。”鐘小艾急忙保證，聲音很輕，但她自己都能感覺到其中的期待。
“行，晚上七點校門口見。”林遠打了個哈欠，“我得回去補覺了，折騰了一天一夜，困死我了。”
說罷，他轉身走向宿舍樓，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挺拔。
鐘小艾站在原地，目送他遠去，心中泛起一絲莫名的悸動。
與呼呼大睡的林遠相反，梁璐這邊卻是焦頭爛額。
系主任辦公室、教務處、校長辦公室，她跑上跑下，一刻也不敢耽擱。
一路上，她的高跟鞋在走廊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倒計時般催促著她。
“主任，這是高育良同志的意見，希望學校能重新考慮林遠同學的退學決定。”她將文件遞給教務處主任，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
教務處主任掃了眼文件，又看了看梁璐︰“梁老師，這事鬧得這麼大，現在又要改，恐怕……”
“我會負全責。”梁璐打斷對方，“是我草率了，現在警衛局那邊已經撤案，學校這邊也該相應處理。”
教務處主任嘆了口氣，在文件上簽了字，然後遞給秘書︰“去校長辦公室拿個章。”
秘書接過文件，看了眼梁璐，又看了眼主任，默默離開了。
梁璐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她靠在牆上，閉上眼楮。
那些照片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閃現，羞恥和恐懼如潮水般涌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必須確保林遠離開漢東，永遠帶走那些骯髒的秘密。
下午4點50分，新的公告終于出現在公告欄。
“經查，林遠同學毆打同學一事，系屬誤會。現撤銷對其退學處分，恢復其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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