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的禍害,就得用天上的法子來治。”沈青胸有成竹。
    他讓趙小軍,去庫房里,找出幾匹他們之前從縣城買回來的,最是光滑的絲綢布料。又讓石二猛,去林子里,多砍些那種富含油脂,點燃後能產生大量黏膩黑煙的濕松枝。
    入夜,沈青指揮著眾人,先將圈舍里的牛羊都小心翼翼地轉移到了下風口的安全地帶。
    然後,他在圈舍的正中央,點燃了那堆濕松枝。很快,一股股帶著松脂香味的黏膩黑煙,便裊裊升起,朝著房梁的方向飄去!
    那些原本安靜地趴在房梁上的“白霜蛾”,顯然是極其厭惡這種油煙,被燻得在空中亂作一團!它們翅膀上的“霜粉”,在沾染了這黏膩的油煙之後,不再是輕飄飄的,反而變得有些沉重,粘連。
    就在這時,沈青對早已準備好的趙小軍和石家兄弟喝道︰“扯布!使勁搓!”
    只見四人各執一角,猛地將那匹巨大的絲綢布料在空中展開,然後用盡全力,快速地來回摩擦!干燥的絲綢,在空氣中迅速地產生了大量的靜電!
    “放!”沈青一聲令下!
    四人同時松手,那匹帶著強大靜電的巨大絲綢,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一般,輕飄飄地,朝著那群還在油煙中掙扎的“白霜蛾”,覆蓋了過去!
    接下來,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翅膀上沾染了黏膩油煙的“白霜蛾”,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竟然一只只地,全都被那匹帶著靜電的絲綢,給牢牢地吸附了上去!任憑它們如何掙扎,也無法擺脫那無形的靜電之力!
    “我的娘啊!沈哥!這…這飛在天上的禍害,真讓您用塊布給吸下來了?!”趙小軍看著那匹粘滿了白色大蛾子,如同掛了一層厚厚白霜的絲綢,驚得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沈青笑了笑,指揮眾人,小心翼翼地將那匹絲綢收攏,將里面的“白霜蛾”都處理掉。
    “這‘霜粉’,”他刮下一些被油煙凝集成塊的粉末,對眾人解釋道,“雖然對牲畜有害,但若是收集起來,用特殊法子處理了,卻是天下間一等一的隔水保暖的好材料,比那鴨絨還要暖和好幾倍!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一場足以讓養殖業毀于一旦的危機,就這樣被沈青用最簡單的物理知識,化為了一場意想不到的巨大財富。而他那神乎其技、算無遺策的手段,也如同這片荒山上的傳奇,被每一個人,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荒山基業穩固,沈青總算能安穩幾日,陪著三女,享受著難得的溫馨。他將那“霜粉”的用處和價值跟陳雪一說,又引得她翻箱倒櫃,找出了好幾本關于織造和材料的古籍,兩人湊在燈下,研究著如何將這寶貝的效用發揮到最大,竟是別有一番情趣。
    這份寧靜,卻在第三日被徐遠圖一封十萬火急的電報給打破了。
    電報的內容很簡單,港城那位神秘的大佬,在見識了“雷獸”和“墨玉金星石”之後,對沈青的本事已是信若神明。他最近即將迎來七十大壽,想為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尋一件真正舉世無雙的壽禮。他听聞,在關外極北的苦寒之地,雪線之上,生活著一種通體銀白,如同霜雪精靈般的奇狐。
    此狐,名為“冰晶狐”。
    它不畏嚴寒,反而在零下三十度的暴風雪中最為活躍。它那一身銀白的皮毛,會在極寒天氣下,自然凝結出細密璀璨的冰晶,在月光和雪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如同披上了一件鑽石織就的外衣。更奇特的是,它這身皮毛,有著調節體溫的奇效,冬暖夏涼。若是在酷暑時節,用其制成圍脖,便能自帶一股清涼之意,是真正的稀世奇珍。
    為此,那位大佬開出了一個讓徐遠圖都心驚肉跳的價格——三千外匯券,只求一張品相完美的“冰晶狐”皮。
    “三千外匯券!”趙小軍听到這個數字,手里的半個窩頭“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我的娘!這…這狐狸皮是金子做的嗎?!”
    李佳慧和陳燕也是听得心驚肉跳,這筆錢,足夠她們在縣城里買上好幾座大院子了。
    沈青的臉上,卻不見多少貪婪,反而升起了一股濃厚的獵人興趣。冰晶狐,這種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生物,其本身的挑戰性,遠比那三千外匯券更讓他心動。
    他知道,想捉住這種雪山上的精靈,尋常的法子,肯定不行。
    “沈大哥,”還是陳雪心思最細,她翻閱著一本破舊的《關外異物志》,輕聲念道,“書上說,這冰晶狐,極傲,不食凡物,只在雪線之上,尋覓一種名為‘雪玉髓’的苔蘚為食。那苔蘚,只在至純至淨的冰面之下生長,通體溫潤,如同白玉。”
    “雪玉髓?”沈青心里一動,一個大膽的,利用溫差和物理學原理的狩獵計劃,開始在他腦海中快速成型。
    “想抓住它,不能靠追,得靠騙。咱們得給它造一個它最喜歡,也最無法逃脫的‘溫柔鄉’。”
    幾日後,準備妥當,沈青便帶著趙小軍和石二猛,開著徐遠圖特意弄來的軍用吉普,再次踏上了北上的征途。
    極北之地,風雪連天。當他們終于抵達地圖上標注的那座巍峨雪山時,一場罕見的暴風雪,也如期而至。凜冽的寒風卷著鵝毛大雪,能見度不足三米,氣溫驟降到了零下三十多度,潑水成冰。
    “沈哥,這…這鬼天氣,咱們還找個屁啊!”趙小軍縮在車里,牙齒咯咯打顫,感覺骨頭縫里都在冒寒氣。
    沈青卻推開車門,迎著風雪走了出去。他那雙銳利的眼楮,如同鷹隼,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仔細地搜尋著。
    突然,他蹲下身,指著一處被風吹開的雪堆下。只見那雪地上,赫然留下了一串閃閃發光的腳印!那腳印不大,每一個邊緣,都像是凝結了無數細碎的鑽石,在昏暗的天光下,折射出奇異的光芒。
    “就是它了!”沈青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興奮。
    他心里清楚,對付這種警惕性高到變態的生物,任何陷阱都必須天衣無縫。
    他指揮著凍得夠嗆的趙小軍和石二猛,頂著風雪,在那冰晶狐最可能經過的一處山坳里,開始布置陷阱。這個陷阱,有個名堂,叫“冰火兩重天”。
    他們先是挖開厚厚的積雪,露出下方堅硬的冰層。然後,用工兵鏟在冰層上挖出一個直徑約莫三米,深不過半米的淺坑。沈青讓石二猛,將帶來的好幾袋生石灰粉末,均勻地鋪滿了坑底。
    接著,最關鍵的一步來了。他指揮著兩人,從附近取來最是純淨的冰塊,小心翼翼地,在鋪滿生石灰的坑上,重新凍上了一層薄薄的,幾乎看不出破綻的冰面,只在最中心的位置,放上了一小塊從別處尋來的,如同白玉般的“雪玉髓”作為誘餌。
    “沈哥,這…這就行了?”趙小軍看著這平平無奇的冰面,滿臉的困惑。
    “這叫請君入甕。”沈青神秘一笑,他的眼神里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好戲,還在後頭。”
    布置完畢,三人立刻退到上風口的一處冰岩之後,用白色的偽裝布將身體完全遮蓋,屏息等待。
    暴風雪中,時間過得異常緩慢。就在趙小軍凍得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一道銀白色的影子,果然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山坳的邊緣。
    它通體雪白,皮毛順滑得如同最頂級的絲綢,在風雪中,它頭頂那雙靈動的耳朵微微轉動,一雙藍寶石般的眼楮,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正是那傳說中的“冰晶狐”!
    它顯然是被那塊散發著誘人氣息的“雪玉髓”吸引而來。它在陷阱周圍徘徊了許久,用鼻子不斷地嗅著,確認了無數遍沒有危險之後,才終于放下戒心,邁著優雅的步伐,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片看似堅實的冰面。
    它走到那塊“雪玉髓”前,剛要低下頭去享用美食。
    “ 嚓!”
    一聲輕響!那層薄薄的冰面,根本無法承受它的重量,瞬間碎裂!
    冰晶狐猝不及防,一腳踏空,直接踩進了下方那厚厚的生石灰粉末之中!
    “滋啦啦啦——!!!”
    它爪子上沾染的冰雪,在接觸到生石灰的瞬間,便發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一股灼熱的白色蒸汽,猛地從坑底升騰而起!淺坑內的溫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驟然飆升!
    “吱——?!”
    那冰晶狐顯然從未經歷過如此詭異的變故!它驚恐地尖叫一聲,本能地就要從坑里跳出來!
    然而,已經晚了!它那一身原本璀璨華麗的皮毛,在這冷熱的急劇交替之下,那些細密的冰晶,先是瞬間融化,緊接著,又在極低的體表溫度下,迅速地重新凝結!這一次,凝結成的,不再是細密的霜花,而是一層厚厚的,堅硬的冰甲!
    如同瞬間穿上了一件沉重無比的冰制鎧甲!
    那冰晶狐的動作,瞬間變得遲緩,僵硬!它那引以為傲的速度和靈巧,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就是現在!”沈青沉聲下令!
    他沒有用槍,也沒有用網,而是和趙小軍、石二猛一起,從冰岩後猛地沖了出去!
    那只被“冰甲”束縛的冰晶狐,眼睜睜地看著三人沖來,那雙藍寶石般的眼楮里,第一次露出了絕望和恐懼。它想跑,可那身沉重的冰甲,讓它的每一個動作都變得異常艱難。
    三人不費吹灰之力,便用一張厚實的毛氈,將這只自投羅網的雪山精靈,給穩穩地罩住,捆了個結結實實。
    “我的娘啊!沈哥!您…您這是給它焊了身盔甲啊!”趙小軍看著那在毛氈里徒勞掙扎的冰晶狐,激動得滿臉通紅,說話都有些結巴了,“這…這哪里是打獵?您這分明是在跟老天爺斗法啊!”
    石二猛也是看得心服口服,他看著沈青的眼神,已經如同在看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仙。用冰,用火,用最簡單的東西,設下最無解的局,這種手段,真是聞所未聞!
    沈青小心翼翼地將那價值連城的“冰晶狐”放入一個特制的恆溫箱之中。他知道,有了這件壽禮,那位港城大佬的人情,算是徹底欠下了。這份人情,在未來,或許遠比那三千外匯券,更加金貴。
    歸途的路,因為這巨大的收獲而變得格外輕松。有了“冰晶狐”壓箱底,他們不再急于趕路,反而是走走停停,留意著這極北之地,是否還有別的什麼不為人知的寶貝。
    這日,他們行至一道狹長的山谷,這里地勢奇特,兩側是高聳的峭壁,風從谷口灌入,被擠壓加速,發出“嗚嗚”的怪嘯。
    就在趙小軍抱怨這風刮得人腦仁疼的時候,一陣極其悅耳,如同玉石編鐘被風敲響的“叮咚”聲,卻夾雜在風聲里,若有若無地傳了過來。
    “啥動靜?”趙小軍一愣,側耳傾听,“沈哥,你听,是不是誰家風鈴掉了?”
    石二猛也停下腳步,他仔細听了半晌,臉上露出一絲驚疑︰“俺听村里老人說過,這風嘯山谷里,住著一種神鳥,叫‘響玉鳥’。那鳥,骨頭是空的,風一吹就能響,跟玉石似的,好听得很。它們做的窩,更是寶貝,能拿來入藥,專門治那骨頭疼的毛病。”
    沈青心里一動。這“響玉鳥”,他在一本雜記上見過記載,其價值不在皮毛,而在巢穴。它的巢穴是用一種特殊的山泥,混合上自己的唾液築成,堅固異常,且富含一種能強筋健骨的特殊礦物質。一個完整的“響玉鳥”巢,在藥材市場上,能賣出上百元的高價。更重要的是,這東西,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走,去看看。”沈青的興趣被勾了起來。
    三人循著那“叮咚”聲,在山谷里仔細搜尋。很快,沈青便在一處背風的,高達數十米的懸崖峭壁之上,發現了一個碗口大小,灰撲撲的,如同泥燕巢般的鳥窩。那清脆的“叮咚”聲,正是從那鳥窩附近傳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