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新郎新娘來了!”
隨著老吳媳婦這聲穿透院牆的喊叫,鐵路大院里的老樹枝葉都像是被震得沙沙響。大院里的人瞬間躁動起來。
大院的門口早就紅燈籠高掛,雙喜字張貼到位。蔡小年大老遠就看到大院門口的人們放起了鞭炮,他連忙停下車,貼心的給彭永麗捂住耳朵。而彭永麗搖搖頭表示沒事,讓他好好看著前方。
待鞭炮響完,蔡小年立刻挺直腰板,笑容滿面的高聲喊道“祖國江山一片紅,日子越過越興隆!”
大院中央的空地上,大桌子一張張的擺上,灶台也支了起來。爐火熊熊,鋁制蒸籠里冒著白汽,里頭的酸菜包子和糖三角香味在悶熱的空氣里打著旋兒。多個大鍋里油煙翻滾,那是下鍋準備翻炒的各色菜肴。
左鄰右舍忙著切肉、切菜、收拾海貨,炎炎夏日更添幾分炙熱的氣息。
“快把西瓜端出來給老少爺們兒解解渴!” 老蔡媳婦撩著藍布圍裙喊,幾個半大孩子立刻搬起院里水龍頭池里泡著的西瓜,還有幾個大鐵皮桶里泡著的西瓜。自來水順著瓜皮往下淌,在水泥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映著頭頂的青天白日。
不知道誰家搬出來的半導體收音機擺放在空處的桌子上,正放著《咱們工人有力量》。不多時,中巴也停在了胡同外,彭家的長輩親戚們下車後直奔大院這兒走來。蔡大年和趕過來的媳婦帶著滿臉的笑容,歡迎著親家和家屬們的到來。
待蔡大年和媳婦以及彭明杰坐到位,新郎和新娘也可以進來了。
在一聲聲的歡呼和起哄中,彭永麗面帶羞澀和歡喜,挽著蔡小年的胳膊慢慢的向里走著,汪新和牛大力一左一右在旁邊時刻保護著這倆人,以防被一些不懂的孩子沖撞到。前面後面分別安排了幾個小孩,負責撒花帶動氣氛。
葛壯和蔡根生則悄然離開隊伍,跑到臨時搭建的“物資處”搬啤酒,他們倆後面還跟著幾個年輕人一起幫忙。
蔡小年的婚房內,馬魁、汪永革、老陸、老吳等人紛紛把新的洗臉盆、馬蹄表、玻璃魚、暖壺、鏡子等物品擺放在桌上,給新人一一布置好,然後才出去看熱鬧。
結果剛一出去,正趕上汪新、牛大力、葛壯和蔡根生開始跳開場舞,四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的年輕人奮力跳著新學的迪斯科舞步。這種新穎的開場方式,引得圍觀的人笑出了聲。笑聲混著遠處火車進站的鳴笛聲,驚飛了趴在煤堆上的麻雀,撲稜稜掠過掛著信號燈的電線桿,把夏天的熱風都攪得熱鬧起來。
隨著司儀在旁邊高喊一聲禮成,酒菜紛紛上桌,氣氛在此時達到了高潮。
蔡小年帶著彭永麗,從父母長輩開始,依次給大院的賓客敬酒,一時間,院子里的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彭明杰望著女兒和女婿的背影,眼眶不禁又有些濕潤,感慨一聲便擦了擦眼楮。馬魁在旁邊看在眼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麼了明杰,孩子出嫁了,你這當爹的還有啥心事?你放心吧,小年是個好小伙兒,我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麗麗跟著他不會受委屈的。”
彭明杰勉強一笑,說“老馬。你也是有閨女的人,你應該明白我現在的想法的,小年確實不錯,再加上你也在這兒,知根知底的,所以我才敢把閨女嫁到寧陽來。只是我在想,過了今天,我的家里從此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嘍”
馬魁雖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是他豈會不知道好友的心思呢?只是現在此情此景,他除了給好友多說兩句開心事讓他開心點,又能做什麼呢。
不過他還是有一點沒好意思打擊彭明杰,就是自己的閨女以後結婚了,大概率也是在大院里,跟自己家沒啥區別,鬧不好,女婿都得跟著過來住
另一桌年輕人的酒席,汪新等人吃喝的正開心。姚玉玲也喝了幾杯酒,頓時豪氣沖天,竟然學著要和牛大力劃酒拳。牛大力雖然沒喝多,但是一股牛勁兒豈能認慫,當即站起來一只腳搭在凳子上就準備擼袖子出拳。
眾人看著哈哈大笑,葛曉青則微笑著在一邊安靜的吃菜,絲毫不打擾自己男人和大院朋友的游戲。
汪新見馬燕端著酒杯似乎在端詳著什麼,他想起馬燕似乎從小到大還沒喝過酒,于是伸手將馬燕手中的酒杯拿下來,輕聲說“不想喝就不要喝嘛,咱們開心為主。”
馬燕嬌嗔著奪回自己的酒杯,緊接著一飲而盡,在汪新的驚呼聲中,她被嗆的咳嗽連連。
“哎媽呀你這是何苦呢?你本來就不會喝酒!”汪新邊給她捶著背邊心疼的說。
葛壯在一邊看到馬燕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汪新,我看燕子妹妹是有啥貼心話想跟你說,不喝點壯不了膽氣哩。”
馬燕的小臉此時紅撲撲的,她笑嘻嘻的反客為主,一把將胳膊搭在汪新的肩上,讓自己的額頭倚在他的臂膀上。輕聲說“還是壯哥懂我,汪新,你懂我了麼?”
汪新听到馬燕這麼稱呼自己,頓時心中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突然覺得,這個跟在自己身邊,被自己用心呵護的少女似乎真的長成一個大姑娘了,她要說什麼,汪新似乎也已經猜到了。
“汪新,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馬燕輕抿櫻唇,緩緩開口。
汪新瞪大了眼楮,望著伊人,只見她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裙擺,睫毛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忽閃間泄出半汪眼波。
見心上人如此注視著自己,馬燕睫毛一顫,眼尾泛起淺淡的紅,那汪柔情卻沒散開,反倒像被驚動的春水,漾開一圈圈細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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