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背景輻射，第一次，有了“味道”。
那是一種，冰冷的，被抽干了所有溫度的，真空的味道。
英仙座懸臂，ngc891星雲。那里，本應是初生恆星的搖籃，是光與熱的盛宴。此刻，卻像一個被吸干了所有湯汁的碗底，只剩下令人不安的，黯淡的輪廓。
一支艦隊，正從那片枯萎的星雲中駛出。
不，那不是艦隊。
那是一群，活著的，會移動的，恆星的尸體。
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只是純粹的，被約束成各種幾何形狀的光。它們就是能量本身。
光噬者。
它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整個太陽系，都“听”到了它們的饑餓。
戴森雲的能量傳輸，出現了零點一秒的，無法被解釋的衰減。月球船塢上，一台正在工作的工程機器人，動作突然一僵，機體內的能量核心，輸出功率憑空下降了千分之三。
地球，新京市。一個年輕人正舉著手機，準備掃碼支付，卻發現手機屏幕閃爍了一下，電量從百分之五十，直接跳到了百分之四十九。
“我靠，這什麼劣質電池？”他嘟囔了一句，沒當回事。
但這種微小的，幾乎無法被察覺的“能量蒸發”，正在全球每一個角落，同時上演。
宇宙，正在面臨一場史無前例的，“能量饑荒”。
而人類文明這盞燈，是這片黑暗中最亮的，自然，也成了飛蛾首要的目標。
“定遠號”艦橋。
龍牙元帥的目光，死死釘在主屏幕上。那上面，代表著敵人的，不再是光點或模型，而是一片純粹的，無法被儀器量化的，“能量真空區”。
“警告！艦隊能量護盾正在被動流失！流失率，百分之零點一每秒！”
“警告！‘盤古之心’能量輸出出現異常波動！對方……對方正在隔著數個天文單位，直接抽取我們的能量核心！”
“報告元帥！我們像是……像是一個開了ifi共享，還沒設密碼的充電寶！”
艦橋內，此起彼伏的警報聲，像一根根冰冷的針，扎進每一個人的神經。
欲揚先抑。
人類艦隊，第一次，在還沒開火的情況下，就陷入了被動。對方的攻擊方式，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它們不攻擊你的船，不打你的護盾。
它們直接偷你家的電。
網絡上的學術狂歡，瞬間變成了大型恐慌現場。
“家人們誰懂啊，我剛還在計算曲率引擎的優化方案，現在我只想知道，怎麼給我的個人終端裝個防盜鎖？”
“完了，這下芭比q了。對面這是宇宙級的竊電賊啊！咱們的能量，夠它們偷多久？”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帝皇陛下現在正在後台給宇宙的能量守恆定律打補丁？”
林默的精神空間，那片無垠的純白之上，他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的面前，是“大白”v0.2構建出的，對方的文明模型。一個純粹的，以能量為食，以能量為存在的，寄生文明。
能源科學v6，物理學v5。這些曾經的學科等級，在融合了“原初之卵”後，已經變成了他對宇宙底層代碼的，絕對掌控。
他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本質。
它們很強大，強大到可以把恆星當飯吃。
但它們也很脆弱。脆弱到，一旦離開了“飯”，它們自己，就會餓死。
一個絕對的，純粹的消費者。
“先生，對方的能量吸收效率，正在呈指數級增長。預計十七分鐘後，艦隊能量護盾將徹底失效。”“大白”的聲音，冰冷地匯報著。
“用更多的能量去對抗它們，就像試圖用水去澆滅油田的大火。”林默的意識中，沒有波瀾。“我們不生產能量。我們只當能量的搬運工。”
他那屬于“墮落文明”的，不講道理的意志，悍然伸入了現實。
“‘大白’，”他的聲音，在純白空間中響起，帶著一絲玩味，“啟動‘概念熱力學’干預協議。”
“協議確認。先生，您的指令是……？”
“在戰場中央，創建一個‘能量黑洞’。”
指令下達。
戰場中央，那片空無一物的宇宙空間，突然，扭曲了。
那不是引力造成的扭曲。
而是“規則”本身，被強行修改了。
一個看不見的，概念層面的“洞”，出現了。
它不吸收任何東西。相反，它在“排斥”能量。
所有靠近它的能量，無論是光，還是熱，還是那些光噬者本身，都被一股無法抗拒的，來自法則層面的力量，強行推開。
下一秒，林默修改了第二條規則。
“將這個‘洞’，與光噬者的‘存在’概念，進行綁定。”
匪夷所思的變化，發生了。
那些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光噬者，它們本能地，想要靠近人類艦隊這塊“大餐”。但它們的存在，又被那個“能量黑洞”無情地排斥。
前進，還是存在？
這是一個，它們那簡單的，只有“吃”一個指令的生物腦，無法處理的悖論。
于是，它們開始自我撕裂。
一半的能量，想沖向人類。
另一半的能量，想逃離那個黑洞。
一艘光噬者戰艦，在原地劇烈地閃爍，它的光芒，在明亮與黯淡之間瘋狂切換，像個接觸不良的燈泡。最後，“噗”的一聲，它像一縷青煙，憑空消散了。
它不是被摧毀的。
它是被自己的存在悖論，給活活“耗”死的。
“還沒完。”
林默的意志，像最精準的手術刀，再次切割了現實。
“向它們的集體意識，植入‘概念性熵增’。”
這一次，是信息層面的攻擊。
一股無形的，代表著“無序”、“衰變”、“效率降低”的病毒，被注入了光噬者的能量轉化系統。
正在圍攻人類艦隊的光噬者，突然發現，它們吸收能量的效率，直線下降。
以前吃一口飯，能長十斤肉。
現在吃一口飯，要拉九斤九。
它們的攻擊，開始變得有氣無力。它們的形體，開始變得黯淡、收縮。
它們餓了。
在一場宇宙級的，饕餮盛宴的中央，它們，餓了。
最後，林默下達了最致命的一擊。
“將它們的‘生命概念’，與‘能量消耗概念’，進行反向綁定。”
“定遠號”艦橋。
所有人都看傻了。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曾光芒萬丈，不可一世的能量生命體，此刻，像一群被戳破了的氣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
它們每發動一次攻擊，每消耗一份能量，它們自身的存在，就會消散一分。
它們越是掙扎，死得就越快。
龍牙元帥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他看著那些光噬者在絕望中，黯淡，收縮，最終變成了一顆顆懸浮在太空中的，冰冷的，不再發光的“能量結晶體”。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林默那道平靜的投影，這位戎馬一生的老兵，聲音干澀，像被砂紙打磨過。
“這……它們不是被打敗的……它們是……它們是被自己吸干了？”
“帝皇陛下……”一個年輕的技術軍官，看著自己的數據板，聲音都在顫抖，“您……您是宇宙的能量守恆定律嗎？不，您比法則本身，更不講道理！”
整個人類艦隊，在經歷了短暫的，集體cpu過載的茫然之後，爆發出了一陣響徹星海的歡呼。
那歡呼聲中，充滿了對林默的，近乎狂熱的崇拜。
網絡上，沉寂的聊天頻道，被海量的，帶著哭腔的“臥槽”刷屏。
“家人們……我悟了！我真的悟了！帝皇陛下這不是在打仗，他是在進行一場宇宙級的反詐宣傳！專治各種能源騙局！”
“我宣布，這招叫‘你瞅啥之瞅你咋地之瞅一眼就腎虧’！專治各種能量過剩！”
“我他媽……我剛剛看到一艘敵艦，它在攻擊前，猶豫了零點五秒，然後……它把自己給關機了！它……它選擇了節能模式！”
光噬者的高階集體意識，那片曾經純粹如恆星的能量海洋，此刻，正因為混亂和絕望，而劇烈閃爍。
它們正在消亡。
不是因為缺乏能量，而是因為，它們無法“處理”能量。
它們那以消耗為基礎的存在，被林默的概念性干預，徹底反噬。
一股絕望的，混亂的思緒，在它們的集體意識中回響。
【他……他比虛無更虛無！他能定義存在與虛無的邊界！我們……我們只是他餐桌上的，能量玩具！】
銀河系，人馬座懸臂邊緣。
“觀察者”的集體意識中，它們的觀察記錄，刷新了。
【目標文明︰人類。】
【事件記錄︰該文明領導者‘林默’，通過概念性干預，將‘光噬者’文明的存在基礎，從‘能量消耗’，逆轉為‘能量枯竭’。】
【分析︰此行為，等同于在局部宇宙，重寫了熱力學第二定律。】
【結論︰威脅等級，無法歸類。】
它們的記錄中，多了一行新的備注。
【該個體，並未徹底消滅‘光噬者’，而是使其進入了一種‘概念性休眠’狀態。其行為模式，傾向于‘改造’而非‘毀滅’。建議……繼續觀察。】
就在人類再次證明了其對能量和概念的絕對掌控力時。
林默的精神空間里，“大白”的警報聲，平靜地響起。
【先生，對宇宙基本法則的持續性、高強度干預，已導致現實維度出現微小，但不可逆的‘結構性疲勞’。】
【在現實與亞空間的夾縫中，偵測到多個此前無法被感知的‘空間褶皺’，正在被動展開。】
【偵測到新的，非三維生物信號。】
【它們……正在‘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