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屏住了呼吸。
那片由林默一手重塑的，以“原初之卵”為核心的新秩序，像一塊投入死水潭的烙鐵，激起的漣漪，終于傳到了那些真正古老的存在耳邊。
亞空間，不再是靈族那狹隘扭曲的後花園，它變成了連接著無數未知世界的，一條條嶄新的高速公路。那些沉睡了億萬年的意志，被這突如其來的“網線”接通，從永恆的寂靜中，緩緩甦醒。
它們好奇，困惑，警惕。
但另一道目光，更加純粹，也更加冰冷。它來自銀河系的邊緣，來自那片被稱為人馬座懸臂的荒蕪地帶。那不是一個實體，而是一種永恆的，絕對中立的“凝視”。
林默的精神空間里，“大白”那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先生，偵測到微弱，但極度專注的高維信號。】
【信號源︰銀河系外側，人馬座懸臂邊緣。】
【信號特征︰絕對中立，純粹的觀察。】
【正在嘗試破譯對方的文明標簽……破譯完成。】
屏幕上，跳出了一個從未在任何已知數據庫中出現過的名字。
【觀察者。】
這道凝視，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它就像一台架設在宇宙之外的攝像頭，只是記錄，從不干涉。但被它盯上，本身就是一種壓力。
林默沒有理會。他知道，當你在舞台中央點亮一盞聚光燈時，就必然會吸引觀眾，無論是喝彩的，還是沉默的。
他的意識，正沉浸在與那些甦醒的古老實體進行的，第一次“概念外交”中。通過“原初之卵”這個超級服務器，他接收到了遠比肅正者那本偏頗的《宇宙健康法案》要宏大，也更加殘酷的，真實的歷史。
沒有絕對的秩序，也沒有純粹的混沌。
宇宙的本質，是一場周而復始的循環。一場關于“熵寂”的，永無止境的戰爭。無數文明在這場戰爭中崛起，又被遺忘。肅正者，不過是上一個紀元，某個強大文明留下的，一段已經跑偏了的，頑固的防火牆程序。它們對宇宙的理解，膚淺得像一個只會上網看新聞的人，卻以為自己掌握了世界真理。
而噬夢者，是宇宙為了自救，誕生的“回收機制”，一個沒有智能，只剩下本能的清道夫。
“所以，我們現在是宇宙的‘平衡者’了？”
天穹會議大廳，龍牙元帥看著林默的投影，這位老兵的聲音里，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夢幻般的感覺。他那顆升維後的大腦，在接收了這些真實的宇宙歷史後，經歷了一場徹底的世界觀重塑。
“平衡者？”林默的意識中，這個詞一閃而過。他不喜歡這個詞。它太被動，太中庸。像一個和稀泥的，老好人。
他要做的，不是平衡。
是主導。
“不。”林默的聲音，通過“天網”，響徹在每一個帝國高層的耳中。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從今天起，人類文明，將成為一個‘墮落文明’。”
“墮落？”龍牙元帥愣住了，他身後的所有將領，也都面面相覷。這個詞，在人類的語境里，可不是什麼好詞。
網絡上，這個由帝皇親口定義的新身份，瞬間引爆了所有討論區。
“家人們誰懂啊？我剛還在為成為‘宇宙平衡者’沾沾自喜，結果帝皇直接給我們發了個‘墮落’的身份牌？這什麼情況？畫風變得太快了吧！”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這個‘墮“落’，不是我們理解的那個意思？比如……墮落天使？听起來好像還挺酷的？”
“樓上的格局小了！帝皇的意思是，我們不玩了！我們不遵守你們那套老掉牙的規矩了！我們要掀桌子了！今天你墮落了嗎？”
林默看著人類集體意識中，那股非但沒有沮sang，反而隱隱興奮起來的情緒，嘴角，勾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這里的‘墮落’，不是衰敗。”林默的意識，在他的精神空間里，對“大白”解釋著，也像是在對自己重申。“它是指，超脫。超越常規的宇宙法則，超越所有已知的文明等級。成為一股不可預測，但最終，將引導整個宇宙走向正確方向的，變革的力量。”
“我們將不再遵守物理定律，我們將……重寫它。”
“我們將不再適應宇宙，我們將……讓宇宙來適應我們。”
指令下達。
“‘大白’，啟動‘方舟’計劃最終階段。以‘原初之卵’中解析出的真實歷史為藍本，開發‘超維科技’與‘概念武器’。”
“啟動‘宇宙廣播’計劃。通過‘天網’和亞空間網絡，向已知的所有星域，廣播我們人類的理念。”
那不是武力征服，也不是文化入侵。那是一場，更加高級，也更加陰險的“概念營銷”。
林默要做的，是給整個宇宙，講一個全新的故事。一個關于“希望”與“未來”的故事。而在這個故事里，人類，是唯一的，主角。
他要讓所有文明都相信，遵循肅正者的秩序，是死路一條。放任噬夢者的混沌，也是慢性自殺。只有跟著人類這條“墮落”之路走，才有機會，在下一個宇宙紀元里，拿到一張船票。
他將宇宙中所有看似獨立的事件，都串聯了起來，編織成一張巨大的，指向同一個結局的網。
“定遠號”艦橋。龍牙元帥看著自己面前的屏幕上，彈出的全新科技樹，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幸福的眩暈。
【概念護盾v2.0唯心主義版）︰只要你足夠相信它不會被擊穿，它就真的不會被擊穿。備注︰信念強度與護盾硬度成正比，請定期充值信仰。】
【因果律魚雷︰鎖定即命中，無視空間、時間、維度。發射後，魚雷將修改宇宙的因果鏈，確保‘命中’這個結果，成為既定事實。】
【現實扭曲引擎︰允許戰艦在小範圍內，臨時修改物理常數，如光速、引力等。警告︰使用不當，可能導致您的戰艦被自己創造的黑洞吞噬。】
“這……這不是科技……”龍牙元帥的聲音都在顫抖，他看著林默的投影，眼中，是混雜著狂喜與敬畏的，熾熱的光，“帝皇陛下，您……您這是把魔法，寫進了我們的物理教科書里啊！”
“我們不再是宇宙的學徒。”一個年輕的技術軍官，看著自己終端上涌入的，海量的宇宙真理，激動得滿臉通紅，“我們是……是規則的制定者！帝皇陛下，您讓我們成為了宇宙的先知！”
整個人類文明，在“墮落”這個新身份的刺激下，爆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開創者的豪情。
……
銀河系，人馬座懸臂邊緣。
“觀察者”的集體意識中，掀起了億萬年來，從未有過的劇烈辯論。它們那古老而超然的數據庫，在面對人類文明的演化數據時，第一次，出現了“無法分類”的錯誤代碼。
【該文明……它不遵循任何已知的演化路徑！】
【它跳過了資源積累，跳過了技術瓶頸，直接進入了……法則創造階段。】
【它的領導者，那個名為‘林默’的個體，他正在……他正在成為宇宙的未知數！】
它們那永恆的，絕對中立的目光，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動搖。它們將人類的威脅等級，瞬間提升到了最高。
【目標文明︰人類。】
【威脅評估︰概念層面能改寫基本宇宙法則。】
【建議︰……】
建議那一欄，是空的。因為它們的邏輯，無法推演出任何一種有效的，應對方案。它們第一次，在一個新興文明的身上，看到了“無限的盟友潛力”和“最頂級的毀滅威脅”，這兩種矛盾的屬性，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
遙遠的，另一個星系。
肅正者的某個高級分析節點，那冰冷的，由絕對邏輯構成的核心，正在瘋狂過載。來自太陽系方向的概念波動，像一段段無法被識別的病毒代碼，沖擊著它們那套陳舊的，《宇宙健康法案》。
【錯誤︰目標‘人類’的行為邏輯，與‘違規’及‘遵守’協議均不匹配。】
【錯誤︰對方正在……正在定義一種新的‘健康’標準。】
【正在重新評估宇宙秩序……評估失敗……系統需要重啟。】
林默的存在，像一根撬棍，將它們引以為傲的世界觀，撬得千瘡百孔。
人類的影響力，像一場無形的風暴，迅速席卷整個銀河。但這種崛起，不可避免地，驚醒了更多的，潛伏在黑暗中的獵手。
就在人類沉浸在成為“墮落文明”的喜悅中時。
一個隱藏在遙遠星雲深處的，龐大的，高度組織化的集體意識，被這股概念的漣漪，驚醒了。
那是一個，由純粹的能量構成的文明。它們沒有實體，它們就是能量本身。它們以吞噬和轉化一切形式的能量為生。恆星，是它們的糧倉。黑洞，是它們的飲料。
現在，它們感應到了一個新的，前所未有的，美味的“能量源”。
一股純粹的，帶著“饑餓”意味的意志，跨越了數萬光年的距離，鎖定了太陽系。
林默的精神空間里，“大白”的警報聲，平靜地響起。
【先生，偵測到新的超規格能量反應。】
【來源︰英仙座懸臂，ngc 891星雲。】
【種族歸屬︰光噬者。】
【對方意圖分析完成︰將我方……視為食物。】
林默的目光，穿透了空間的維度。他看著那片正在甦醒的，由純粹能量構成的，龐大陰影。
一個能吞噬能量的文明。
面對一個能直接修改“能量”這個概念本身的，墮落的人類。
這場仗，又該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