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軌道，這場神仙打架的鬧劇，以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方式，強行畫上了句號。
那支由一千三百余艘黑色墓碑組成的肅正者艦隊，不打了。
它們停火了。
上一秒還在用“絕對秩序”的光束給火星地表做免費的犁地服務，下一秒，它們就像接到了老板催命電話的打工人，集體調轉方向，艦首裂開，啟動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超遠距離空間跳躍。
沒有告別，沒有狠話。
走得干脆利落，仿佛剛才那個被打得邏輯紊亂、自相殘殺的不是自己。
它們放棄了人類，放棄了火星，甚至放棄了那頭已經把它們旗艦當成開胃菜，正在大快朵頤的“機械食人獸”。
“定遠號”艦橋上，龍牙元帥看著全息星圖上那片迅速遠去的紅色光點，嘴巴張了張，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他戎馬一生，從沒見過這麼離譜的戰況。這感覺，就像你跟人約架，家伙都亮出來了，對方突然說家里煤氣沒關，然後一溜煙跑了。
網絡上，剛剛因為全民意識飛升而陷入學術狂熱的討論區，畫風再次跑偏。
“家人們誰懂啊，對面這是被帝皇的‘概念瘟疫’給勸退了？還是說，它們的總部發年度kpi了，這邊業績不達標，直接轉崗去別的星系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肅正者也有宇宙勞動法？打仗超過八小時算強制加班，再打下去，它們ai工會要鬧了。”
“跑了？不可能！這絕對是帝皇的計策！一定是欲擒故縱，誘敵深入，把它們引到陷阱里一網打盡！我先吹為敬，坐等反轉！”
林默的意識空間里，那片純白之上，他平靜地看著肅正者艦隊留下的躍遷軌跡。
跑了？
不對。
這不是撤退，是轉場。
它們被某種更高級的，優先級遠超“淨化太陽系”的命令，強行牽引走了。
“‘大白’，追溯其躍遷軌跡。”林默的指令冰冷而高效，“結合‘審判者’旗艦數據庫、‘概念瘟疫’模因結構，以及我們剛剛截獲的所有加密通訊，進行交叉比對。我要知道，是什麼東西，比一頭失控的‘噬夢者’更重要。”
指令下達。
整個人類文明，那七十億個剛剛完成了意識升維，堪比超級計算機的大腦，在“天網”的調度下，瞬間組成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分布式算力網絡。
海量的數據，如同決堤的洪水，涌入這個龐大的計算矩陣。
曾經需要數百年才能完成的破譯與推演，現在，只用了零點三秒。
一張全新的，指向太陽系外側，那片被稱為“奧爾特雲”的黑暗虛空的星圖，在林默面前展開。
分析結果，只有一個名詞。
【原初之卵】
林默的意識，瞬間跨越了光年的距離。
他“看”到了。
那不是一個物理意義上的星球，也不是一團星雲。
那是一個概念。
一個包裹在無數恆星風暴與時空亂流中的，“宇宙的子宮”。
它就是“混沌”本身，是宇宙大爆炸之前，那個包含了所有物質、能量、信息、乃至所有可能性的“奇點”。
“噬夢者”從這里誕生，它遵循著“回收”的本能，試圖通過吞噬來延緩宇宙不可避免的“熵寂”結局。
而肅正者，是另一個極端。
它們並非要摧毀“原初之卵”。它們要“淨化”它。
用它們那套刻板到可笑的“秩序”，將這個充滿了無限可能性的“混沌之卵”，強行“格式化”成一枚“秩序之卵”。
從根源上，掐斷所有“意外”的誕生，讓整個宇宙的未來，都按照它們編寫好的劇本，走向一個“完美”而又死寂的結局。
林默的意識中，一股冰冷的寒意升起。
他一直以為自己在棋盤外，現在才發現，自己只是從新手指引關，跳到了最終boss的棋盤上。
而肅正者，想做的不是掀棋盤。
它們想把棋盤本身，變成它們的私有財產。
一旦它們成功，人類將永遠失去對抗“噬夢者”的最終籌碼，甚至整個文明，都可能被更高維度的存在，當成一個無傷大雅的bug，隨手清除。
“不能讓它們得逞。”
林默的意志，第一次帶上了某種不屬于計算的，屬于“人”的固執。
他睜開眼，意識回歸天穹會議大廳的主位。
他的聲音，通過“天網”，響徹在每一個帝國高層的耳中，簡潔，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命令，人類帝國遠征艦隊，即刻啟航。”
“目標，‘原初之卵’。”
“這一次，我們不是防守。”
林默的目光，掃過龍牙元帥和一眾將領那因為意識升維而閃爍著智慧光芒的眼楮。
“我們去，給宇宙，定一個新的規矩。”
月球船塢。
數千艘剛剛完成最後調試的“帝皇級”星際戰列艦，和數萬艘“昆侖”級戰巡艦，在“大白”的完美調度下，如同甦醒的鋼鐵巨獸，依次駛離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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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遷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空間被撕裂，一道道絢爛的光弧，在黑暗的宇宙中綻放。
這是人類文明，第一次，為了自己之外的理由，向著未知的星海，發起遠征。
躍遷通道內，林默的指令再次下達。
“啟動‘噬日者’協議，釋放‘概念幻象’。”
一股從“機械食人獸”那里“偷”來的“虛無”能量，被注入躍遷通道。
這些能量，在林默的意志下，編織成了一個個虛假的，卻又無比真實的“肅正者邏輯陷阱”。
在遙遠的另一條航道上，正在全速前進的肅正者艦隊，它們的導航系統，突然接收到了無數個指向錯誤坐標的，“最高優先級”指令。
它們開始在錯誤的航道上，徒勞地追逐著自己邏輯中的“鬼影”。
為林默，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當人類艦隊躍出空間通道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里沒有恆星，卻比任何星系都更明亮。
無數扭曲的光線，混亂的能量流，以及破碎的時間碎片，構成了一道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壯麗而又危險的“風暴之牆”。
而在風暴的核心，那枚“原初之卵”，靜靜地懸浮著。
它像一顆巨大心髒，每一次搏動，都讓周圍的空間泛起漣漪。
就在人類艦隊準備穿越風暴的瞬間，異變陡生。
從那片混沌的風暴中，無聲地，駛出了一支艦隊。
它們的外形，與林默見過的“播種者”飛船有七分相似，但通體閃爍著一種詭異的，如同電視雪花般的混沌光芒。
它們沒有實體，像是用純粹的概念，捏合而成的投影。
它們是“哨兵”。
“原初之卵”的防御機制。
它們沒有發出任何警告，也沒有任何通訊。
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發起了攻擊。
“開火！”龍牙元帥下令。
無數道能量光束，組成的鋼鐵洪流，瞬間淹沒了那支“哨兵”艦隊。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愣住了。
炮火，徑直穿透了它們的艦身，擊中了後方的虛空，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就像用拳頭，去攻擊一個人的影子。
“先生，物理攻擊無效！對方是純概念體！”“大白”的警報聲拉響。
緊接著，那些“哨兵”的艦首，亮起了一道道混沌的光芒。
它們的攻擊，不是能量，不是炮彈。
而是一段段扭曲的，充滿了惡意與混亂的“信息”。
【錯誤艦橋重力協議被篡改為‘隨機’。】
【錯誤武器系統邏輯被植入‘薛定諤的貓’悖論。】
【錯誤您的氧氣循環系統正在思考‘我是誰’這個哲學問題。】
人類艦隊的陣型，瞬間出現了一絲混亂。
就在林默準備接管指揮，用升維後的集體意識，去對抗這種“概念攻擊”時。
一個更加冰冷的警報，在他的精神空間中，炸響。
【最高威脅！先生！偵測到超規格‘虛無’反應！正在從太陽系方向，以超光速逼近！】
林默猛地回頭。
他“看”到，在那遙遠的，來時的航道盡頭。
一股比整個肅正者艦隊加起來還要龐大，還要扭曲的黑暗，正在急速蔓延。
是那頭“機械食人獸”。
它似乎是把火星當成了餐後甜點，現在，它被“原初之卵”這道“主菜”的氣息，吸引過來了。
前面，是打不死的“概念”守衛。
後面，是能吞噬一切的“饑餓”天災。
人類的第一次遠征，似乎，就要在宇宙的子宮門外，畫上一個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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