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身著黑西裝的特工，代號“暗潮”。
他隸屬于一個在任何公開檔案中都查無此號的影子部門——x分部。
他們的職責不是應對常規威脅。
他們是這個國家機器的免疫系統，專門清理那些無法用現有物理學和地緣政治學解釋的“系統bug”。
此刻，“暗潮”的視線，如鷹隼般死死釘在“工蜂一號”，也就是陳平的檔案上。
五角大樓簡報會上的那次擦肩而過，像一根扎進他皮下的微型魚刺。
不致命。
卻持續不斷地釋放著令人不安的、尖銳的信號。
“生理數據波動符合緊張狀態下的正常閾值。”
他的上司，一個代號“主教”的男人，聲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緒，面前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仿佛是他心境的寫照。
“你的報告我看過了，‘暗潮’。”
“結論是︰你的直覺，不能作為申請a級監控許可的唯一依據。”
“主教，”暗潮的聲音低沉而執拗，“那不是緊張，是警惕。”
“那是一只偽裝成綿羊的狼，在路過另一頭偽裝成石頭的獅子時，本能地抖了一下耳朵。”
“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擦肩而過的，絕不是一個普通的it技術員。”
“直覺？”
主教終于抬起眼皮，那雙眼楮里是看透一切的疲憊與漠然。
“直覺在蘭利一文不值。”
“我們需要證據，暗潮，能把人釘死在棺材板上，永遠無法翻身的那種。”
暗潮沉默了。
他知道，再爭辯下去毫無意義。
但他心中的警報，非但沒有因為上司的駁回而平息，反而愈發尖銳，如同耳鳴般揮之不去。
他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去親自驗證那個該死的直覺。
一周後。
“賽博堡壘”公司的老板鮑勃，像一只中了彩票的火雞，興高采烈地沖進辦公室，手里的合同被他揮舞得像是在指揮一場盛大的交響樂。
“先生們！女士們！都他媽听好了！”
他激動地拍著桌子，地中海發型上那為數不多的幾根毛發，都在興奮地顫抖。
“我們又拿到了一個大單！國防部的！”
“他們有一處備用數據中心需要進行緊急的物理線路維護和系統壓力測試！”
辦公室里一片歡呼，只有技術大拿凱文不屑地撇了撇嘴，小聲嘀咕︰“又是去給那堆幾十年歷史的老古董擦屁股的活兒。”
鮑勃的目光，如同聚光燈般，最終落在了辦公室角落里那個老實巴交的身影上。
“陳！這次，你來帶隊！”
“你是我們的首席安全架構師，是我們的王牌！去讓他們那幫眼高于頂的家伙見識見識，什麼他媽的才叫專業！”
陳平扶了扶眼鏡，臉上瞬間露出恰到好處的受寵若驚和一絲靦腆的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
而他的內心深處，林默的意識與新“大白”正在進行毫無波瀾的交流。
【大白︰先生，已確認該任務為一次釣魚執法。目標數據中心的所有關鍵數據均已在七十二小時前物理移除，其網絡拓撲結構被精心修改成一個經典的‘蜜罐’陷阱。他們給你準備的劇本，是讓你在這兒唱一出《無間道》啊。】
【林默︰劇本太老套了。不過，既然觀眾已經買好了票，那就給他們加點戲。】
【大白︰需要啟動“喧賓奪主”預案嗎？】
【林默︰不，這次玩點更高級的。】
【啟動“李代桃僵”協議。】
指令發出。
在華盛頓特區地下那迷宮般復雜的管網系統中，幾粒比灰塵更不起眼的微納機器人，悄然脫離了常規的污水管道。
它們通過一處連維修人員自己都不知道的通風管道裂縫，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五角大樓那座真正的、戒備森嚴到極致的核心服務器機房。
它們的行動，沒有留下任何電磁信號。
沒有觸發任何紅外警報。
它們的目標，是機房角落里一個毫不起眼的，負責主干光縴物理跳線的接線盒。
如同最高明的外科醫生，它們在不中斷任何數據傳輸的前提下，對其中一根光縴的石英芯，進行了原子層級的微觀結構改造。
一個物理性的，“量子後門”，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永久植入了這座鋼鐵堡壘的心髒。
與此同時，陳平正帶領著“賽博堡壘”的團隊，走進那座被精心布置成陷阱的備用數據中心。
“暗潮”和他的x分部小隊，就坐在幾百米外一輛偽裝成水管維修工程車的移動指揮車里。
車內，數十個屏幕正實時監控著數據中心內的每一個角落，和流經的每一個數據包。
“他進去了。”一個技術員報告。
“盯死他的一舉一動。”
暗潮的眼楮眯了起來，像一只等待獵物犯錯的頂級獵食者。
“我要看到他每一次敲擊鍵盤的壓力數據，和每一次微表情的變化！”
陳平的表現，堪稱完美。
他緊張，但又透著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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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因為一個簡單的接口不匹配而向同事虛心求助，會在復雜的線路圖前苦惱地撓頭。
完全就是一個被臨時委以重任、壓力山大到極點的普通技術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就在維護工作即將結束時，陳平在操作主控台時，手指似乎因為緊張，在鍵盤上“不經意”地多按了一下回車鍵。
一個診斷腳本的運行窗口，在屏幕上一閃而過，存在了不到零點五秒。
“老板，抱歉，手滑了。”
他立刻慌張地關掉窗口，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驚慌與懊惱。
指揮車內，刺耳的警報瞬間撕裂了空氣！
“抓到了！”
技術員的聲音都在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興奮。
“截獲到一段異常的加密數據流！就在他手滑的那一瞬間！”
“分析！立刻給我分析！”
暗潮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控制台上，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
他賭對了！
誘餌，被死死地咬住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x分部的技術員們，如同打了雞血，全力以赴地破解那段被截獲的代碼。
“代碼結構非常詭異，像是用十幾種不同的加密算法胡亂拼接起來的，但內部邏輯卻嚴絲合縫，完美得像一件藝術品。”
“對方是個頂級高手！絕對是！”
這反而更讓暗潮感到興奮。
魚越大，收網時的成就感才越強。
終于，在耗費了海量的計算資源後，代碼被破解了。
那是一串復雜的路由密鑰。
“開始追蹤！”
指揮車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屏幕上的數據流，像一條瘋狂的貪吃蛇，在全球的網絡節點中瘋狂跳躍。
倫敦、開曼群島、新加坡、東京……
每一次跳躍，都讓指揮車里所有人的心髒跟著多跳動一下。
“快了！快鎖定最終源頭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地圖。
最終，那個代表著罪惡源頭的紅色光點，停止了跳躍。
它穩穩地，停在了一個讓整個指揮車內，空氣都瞬間凝固的位置。
以色列，特拉維夫。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出一行讓所有人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的冰冷文字︰
【源ip地址歸屬︰以色列情報及特殊使命局摩薩德）網絡戰司令部第8200部隊內部測試服務器a03】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指揮車里，針落可聞。
一個年輕的技術員，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面色鐵青的暗潮，嘴唇哆嗦著，說出了一句足以載入cia年度地獄笑話精選的靈魂拷問︰
“長官……我們……我們是不是抓到友軍了？”
“砰！”
暗潮面前那杯剛泡好的滾燙咖啡，被他一拳狠狠打翻在地。
褐色的液體濺在他的褲子上，他卻毫無知覺。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幾個字在瘋狂回響︰
這劇本不對勁！
“立刻切斷所有追蹤！銷毀所有日志！”
暗潮幾乎是嘶吼出來的，聲音都徹底變了調。
“今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誰他媽敢泄露一個字，我保證他會去關塔那摩陪那些恐怖分子一起研究一輩子古蘭經！”
他知道，自己捅了天大的簍子。
這不是抓到了一條魚。
這是他媽的往最瘋的那個盟友的魚塘里，扔了一顆深水炸彈！
這件事一旦被“主教”知道，等待他的，絕不是嘉獎，而是足以讓他職業生涯當場報廢的內部審查和無休止的外交扯皮。
他甚至能想象到，摩薩德那幫睚眥必報的瘋子，在得知自己的服務器被cia黑了之後，會做出何等瘋狂的報復。
“這下好了，”一個探員生無可戀地癱在椅子上，喃喃自語，“以後開五眼聯盟的情報分享會，大家坐在一起，場面得有多尷尬？”
……
京郊會所，訂婚宴已近尾聲。
賓客散盡，只剩下窗外闌珊的燈火與一室的溫馨。
林默和甦雨涵站在露台上，晚風輕拂，帶著一絲涼意。
甦雨涵能感覺到，身邊的林默，在剛才的某個瞬間，精神有過短暫的抽離，但很快又回來了。她沒有問，只是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在想什麼？”她輕聲問。
林默回過神，低頭看著懷里的女孩。她的眼楮，像是盛滿了整片星空。那些在數據世界里的冰冷算計，在這一刻，仿佛都被這片星光融化了。
他笑了笑，收緊了擁抱。
他將唇湊到她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听到的聲音，輕聲說。
“我在想，這場大戲的序章，總算是唱完了。”
他的目光，越過甦雨涵的肩頭，望向那深邃無垠的夜空。
在那片凡人肉眼無法企及的地方，一張無形的“天網”，正在緩緩展開它的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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